
梁振輝 香港資深出版人
所謂「實戰」,文雅點叫「講手1」(武術比試、交流切磋、以武會友),粗俗點叫「打爛仔交2」(打街架)。目之所及,「戰友」們大多沒「食過夜粥3」(曾習武),都是靠一股蠻勁或「條件反射」(不受意識所控制的反應),換言之就是「無章法」可言。就算有,憑所學的一兩套「拳」就足以應付嗎(早年多為一套)?比方說:面對快如閃電的攻擊,以「陰柔」見稱的「太極(拳)」是難以抵禦的。面對「短距離」的攻擊,「詠春(拳)」應不錯,可這不適用於「中長距離」,反而「衝拳」或「踢腿」則較中用。如此看來,手上如沒多幾道板斧,實難立足於「實戰」中。
李小龍是世界公認的武學奇才,可不是天生的;他是經過「打爛仔交」、「食夜粥」、「講手」,到最後「炒埋一碟」(糅合各家包括外來的武術精華),才建立出一套非全賴招式或套路為基礎的武學理念——「截拳道」(JKD)。以下是他在不同場合中對該理念的闡述:
When you're talking about fighting, as it is, with no rules.
(當你談及實戰,按其本質是沒有規則的)
Not conviction, not method, but perception is the way of the truth.
(不是信念,不是方法,感覺才是真理之道)
All fixed set patterns are incapable of adaptability or pliability. The truth is outside of all fixed patterns.
(所有固定模式均缺乏適應性和柔韌性。真理是在固定模式之外)
Classical forms dull your creativity, condition and freeze your sense of freedom.
(傳統形式使你的創造性和狀態變得呆板,且把你的自由感凍結)
總括而言,「實戰」是沒有規則的、不受固定形式所限的;有則只會窒礙適應性、柔韌性和創造性,所以什麼可行的都可以做;正是:
水無形而有萬形
曾有人問李小龍在「實戰」中他會做些什麼?他毫不猶疑地答道:「我會咬人的!」無怪在美國電視劇《Longstreet(1971)》中,他教主角用「咬」來脫身;其後他也在「精武門」中引入雷同情節;還不止,在《猛龍過江》中用上「掹胸毛」(扯胸毛)、在《死亡遊戲》中用上「篤穿紙窗」(戳破紙窗)去「殘/掁4」(刺激)怕強光的對手的雙眼。就相類課題,李小龍曾這樣說:
If your opponent is at a distance, kick him in the groin. If he gets close, poke him in the eyes, bring up your knee, pop him with an elbow, dig a corkscrew punch to his stomach.
(如與對手有一定距離,你就「踢下陰」; 如靠得緊,你就「插眼」、「膝撞」、「開踭」、「捶肚」)
上述種種「行為」說明了「實戰」中一切都是憑感覺的、自由發揮的。為求打敗對手,哪管它是「嗱喳招5」(卑鄙伎倆);正是:
不管黑貓白貓,捉到老鼠就是好貓
只要勝出,誰會介意贏得醜陋
無所不用其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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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講手」:「講手」原指兩位有名望的武術家只「用口」說出一些武術招式以進行切磋。
2、「打爛仔交」:經常聚集街頭的不良青年叫「爛仔」;「打交」由「打架」音變而來。
3、「食過夜粥」:舊時習武多於「夜」間,練功時有身體接「觸」。筆者認為「夜粥」是「夜 觸」的諧音而非坊間廣傳師母慰勞弟子辛苦練 功的那鍋粥。後來人們以形象化的「食夜粥」來作為習武的代稱。
4、「殘/掁」:「殘/掁」讀「撐1-4/caang4」。「殘眼/掁眼」指刺眼/耀眼。「燦燦」形容光亮耀眼。筆者認為「殘/掁」由「燦/caan3」音變而來。
5、「嗱喳招」:「嗱喳」,有寫「喇喳/喇渣/揦鮓/藞䕢」,讀「啦1-5渣1-2/laa5 zaa2」。筆者認為本字由「垃圾」的普通話音(la1 ji1)演變過來:
垃圾→不乾淨→卑鄙、醜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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