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心雕龍:體系與應用》
作者:黃維樑
出版社:文思出版社
新冠疫情撲面肆虐之際,白衣戰士勇敢逆向前行,飛奔武漢,直搗瘟魔,體現了中國特色的防治宏圖與大略,令世界矚目乃至歎為觀止。此刻,我讀黃維樑的這部大作,直覺得他就是一位白衣戰士式的逆行文學理論家。
眾所周知,近數十年來,西方五花八門的文學理論如潮水般地湧向中國,幾乎成了洋人的一統天下。中國文論則被邊緣化,甚至喪失了話語權,遑論走出國門。西方文論中自然不乏清新之物,但亦有不少假冒偽劣產品。錢鍾書、夏志清們對此頗有微詞。面對此情此景,黃維樑「揭竿而起」,率先逆向而行。《文心雕龍:體系與應用》一書即是明證。
在這部書中,黃維樑提出以南北朝時期劉勰撰寫的《文心雕龍》為基礎,並採納西方文論中的某些合理因子,建構出一個具有中國特色的「情采通變」文學體系。該體系由五大板塊組成:一曰情采,二曰風格文體,三曰剖情析采,四曰通變,五曰文之為德也大矣。
其中,「情采」部分,源於《文心雕龍》中的「人稟七情、感物吟志」與「日月山川、聖賢書辭、鬱然有采」以及「情經辭緯、為情造文」。顯而易見,這部分涉及的是文章的內容與技巧。「風格文體」部分與《文心雕龍》中標榜的「八體」風格與三十五種文體密切相關。這些細密的分類至今猶可借鑒。比如「彌綸群言,而精研一理」的「論」體,「絕對可作為現代學術論文(包括學位論文)寫作的指南」。
「剖情析采」部分是運用《文心雕龍》「六觀」中的「觀位體,觀事義,觀置辭,觀宮商」,即從觀主題、體裁、結構與風格,觀內容及其蘊含的思想與義理,觀用字修辭,觀音樂特色等四個層面,對文學作品進行具體的批評。「通變」部分則是運用《文心雕龍》「六觀」中的「觀奇正,觀通變」,即從觀是正統還是新奇,觀有否繼承與創新這兩個視角對不同作家作品進行比較析評。「文之為德也大矣」部分,關聯《文心雕龍》中的兩個說法,一是「光采玄聖,炳耀仁孝」,即文學應當對國家對社會作出貢獻。二是「騰聲飛實,製作而已」,即文學應當體現個人的價值。合二為一,乃是文學必須充分發揮其本身的功能。
為了對這個具有中國特色的「情采通變」文學體系予以檢驗,黃維樑先後就屈原的《離騷》、范仲淹的《漁家傲》、余光中的《聽聽那冷雨》、白先勇的《骨灰》、韓劇《大長今》以及莎劇《羅密歐與茱麗葉》等文學作品進行了「實際批評」。在對莎劇《羅密歐與茱麗葉》的批評中,黃維樑首先運用「剖情析采」部分的「四觀」規尺對是劇細細剖析:主題,稱頌愛情,體裁,一曲悲劇,是為「觀位體」;內容,有情人難成眷屬,棒打鴛鴦兩殉情,是為「觀事義」;劇中的雙關、對偶、比喻、誇飾呈現出修辭美,是為「觀置辭」;劇中的雙聲、迭韻顯現出音樂美,是為「觀宮商」。
是劇中對偶多達20餘處,《文心雕龍》提及的「正對」、「反對」無所不包。如:「Virtue itself turns vice, being misapplied, And vice sometime's by action dignified.」道出了「事物的相對性」。黃維樑將其譯為:「錯誤運用,善者將轉邪惡;恭敬行事,惡者可結善果。」又如:「Love goes toward love, as schoolboys from their books: But love from love, toward school with heavy looks.」「兩句押韻,句子字數相同」,雖然「還不算工整」,但可稱之為「本劇中最精彩的『反對』」。黃維樑引梁實秋譯文:「赴情人約會,像學童拋開書本一樣;和情人分別,像學童板臉上學堂。」
其次,黃維樑以「通變」部分的「奇正、通變」規尺對是劇進行裁量,指出「觀奇正」中的「正」指「正統,正宗」;「奇」指「新奇、新潮」或曰「標新立異」。「觀通變」中的「通」,是對傳統的繼承;「變」是對傳統的創新。作家創作,一方面理當把握正宗,繼承傳統,另一方面亦應與時俱進,求新善變。唯如此,方能創造出不同凡響的作品。縱觀《羅密歐與茱麗葉》全劇,恰恰在這兩個方面中規中矩,由是成為名播寰宇的不朽經典。
黃維樑很謙虛,說自己建構的這個 「情采通變」文學體系僅僅只是一個「雛型」、一種「嘗試」,但他也深信,該體系「有其發揚中國文化的意義,可為國人參考,甚至可為各國文論界參考」。詩曰:逆向而行創體系,章章節節中國情。東海西海相融合,文苑處處氣象新。■文:鄭延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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