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30年7月,邊疆青年聶耳從生活了18年的雲南來到了上海,此時他的身份是一個熟悉民族器樂的音樂愛好者、一個商行的會計。5年後的1935年4月他離開上海去日本時,卻已是當時上海影業大有名氣的作曲家了。隨着電影《風雲兒女》的上映,他為電影主題歌譜曲的《義勇軍進行曲》響徹大江南北黃河上下,並於1949年9月27日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代國歌。聶耳23歲的短暫人生中,究竟有多少積澱才能迸發出如此激越的中華最強音?新出的《聶耳:從昆明走向世界》提供了可解讀的文本。
文、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和向紅
《聶耳:從昆明走向世界》由昆明市文史館編、人民出版社出版。執行主編王曉潔對香港文匯報記者稱,這是目前介紹聶耳生平最真實、最全面的信史。1935年7月17日,聶耳在日本藤澤鵠沼海濱溺亡後,他的遺物由友人輾轉送回國內並由他的家人、朋友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全部捐獻給了雲南省博物館。《聶耳:從昆明走向世界》課題組重點研究了雲南省博物館館藏的近6,000件文物,包括聶耳用過的物品80件、閱讀過的書籍163本、各類練習演奏樂譜104本,聶耳1926年6月至去世前一天的日記,大量的文稿、音樂創作手稿、58封與親友往來書信、拍攝電影做場記時的記錄、為電影配樂的工作筆記、大量的歷史照片、親友的回憶文章、紀念文章,對書中每一個史實進行了反覆對比求證,力求深入研究社會關係和社會文化環境對聶耳產生的影響,用新的視角向讀者介紹了一個真實可近的聶耳。令昆明文史專家欣慰的是,該書出版後,一度位列中國圖書網銷量排名第11位。
陽光男孩天賦樂感
王曉潔充滿深情地介紹,聶耳不是嚴肅刻板、沉默寡言、模式化的英雄,而是一個活潑、可愛、頑皮、陽光帥氣的鄰家男孩。聶耳1912年2月15日出生於昆明,原名聶守信,在昆明生活了18年(其間有半年的郴州從軍經歷),接受了完整的基礎教育,18歲時畢業於雲南省立第一師範學校(現昆明學院)。聶耳天資聰明學習優秀,對聲音有天生的質感,自小在傣族母親彭寂寬哼吟的民族小調中成長,晚飯後經常與街坊鄰居學習吹笛,進入小學後學會了拉二胡、彈三弦、彈月琴,中學時各方努力學會了打揚琴、吹笙、彈箏、小提琴、鋼琴,甚至隨手摘片樹葉都可以吹出調子。惟妙惟肖表演別人說話、走路、動作,在家舉辦音樂會,參加學校音樂團,在昆明翠湖聽洞經音樂,到西山練琴,約朋友在大觀樓合樂,這些聲樂齊備、酣暢淋漓的有趣生活充滿了少年聶耳的歡樂。他平生所譜的第一首曲子是1927年創作的《省師附小校歌》,這歌至今仍是雲南昆明長春小學(原省師附小的延續)的校歌,時時迴響在聶耳的母校。
聶耳有兩大愛好,寫日記和照相,自己也有一台相機,喜歡自己留影,也喜歡給朋友照相。在《聶耳:從昆明走向世界》中選用的150多張照片中,風流倜儻的青年聶耳顯露了頑皮的一瞬,他一手執銅號,一手挾香煙,為的是將煙霧吹進號管,逗朋友開心。朋友撰文回憶說,他還喜歡玩吐煙圈遊戲以訓練吐納,飄在空中的煙圈大小相扣,左右互套,上下翻轉。情竇初開的聶耳有一個初戀女友叫袁春暉,因她的名字中有個「春」字,在他的日記裏被稱為「三人」、「C」、「吹吹灰」。在給女友照片的題詩中,聶耳為青澀而甜蜜的愛情吟唱道:「記得你是一朵純潔的白蘭/清風掠過/陣陣馨香/我心如醉/願人世間常留你的芬芳/記得你是一隻小小的鸝鶯/百轉千迴/嬌嬈娉婷/聲聲迎來陽春似錦/遼闊大地/請和我共鳴」。
大眾民族音樂的拓荒者
聶耳生和成長均在昆明,但他志在改變惡俗的世界。1925年他在《我的人生觀》中寫道:「(現在)還有種種的惡俗和許多不能適應新社會的舊禮教,仍然存在二十世紀科學時代的社會裏,這些都是我們應當打倒的。換言之,就是要打倒舊社會,建設新社會。」全身充盈着家國情懷的聶耳於1928年秘密加入了共青團,1930年因被國民黨列入抓捕名單,被迫於7月出走上海,開啟了他波瀾壯闊的創作高潮。
聶耳從一個音樂愛好者考入了當時上海鼎鼎有名的聯華影業公司音樂歌舞班,開始了音樂人的職業生涯。隨之經歷世事多變,工作崗位多次變動。而紙醉金迷的上海灘,靡靡之音、享樂之娛高踞主流,抗日救亡、奮起圖存的呼聲顯得非常微弱,這令聶耳陷入深思之中,「怎樣去做革命的音樂?整天的在想」。他在報紙上發文,「我們所需要的不是軟豆腐,而是真刀真槍硬功夫!」他批評「為歌舞而歌舞」的潮流,呼籲「向那群眾深入,在這方面,你將有新鮮的材料,創造出新鮮的藝術。」是時,聶耳與上海流行音樂界的大膽反叛以及和左聯負責人田漢的相遇相識相知,如潮水劈灘衝出了音樂大眾化、民族化的大道。朝氣蓬勃的聶耳入了黨,成了左翼電影的中堅力量和活躍分子,「我們知道音樂和其他藝術,詩、小說、戲劇一樣,它是代替大眾在吶喊。」《開礦歌》、《飢寒交迫之歌》、《賣報歌》、《打磚歌》等等,短短3年多他一共創作了37首曲子。這些反映時代生活的大眾音樂感染了抗日前線的國人,鼓舞了流汗流血的底層勞苦民眾,中華大地發出了危亡救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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