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君度
林散之先生曾言:「人無萬能,不可能樣樣好……學好一門就不容易!」此語道破書法學習的至理。縱觀書法史,懷素以狂草名世,蘇東坡專精行楷,米芾獨擅行書,沈尹默工於楷書,皆因「獨工一體」而成就不朽。在當代書壇多元發展的背景下,這種專注精神更顯珍貴——它既是突破藝術瓶頸的利器,也是抵禦浮躁風氣的法寶。
懷素「棄筆成塚」的故事流傳千年,其《自敘帖》將草書推向浪漫主義巔峰。他的成功,源於對草書藝術的極致追求:從「觀夏雲多奇峰」到「聞嘉陵江水聲」,從張芝「臨池學書」到顏真卿「屋漏痕」啟示,懷素將生命體驗與藝術探索深度融合。這種專注,使他突破了「草聖」張旭的藩籬,開創出「以心馭筆」的新境界。
蘇東坡的書法道路更具啟示意義。他早年遍臨晉唐名家,中年後獨鍾顏真卿《祭姪文稿》,將「篆籀氣」融入行書創作。在黃州貶謫期間,他每日臨寫《蘭亭序》百遍,終成「蘇體」獨特風貌。這種「學古變今」的專注,使他在「尚意」書風中獨樹一幟,《寒食帖》被譽為「天下第三行書」,正是其專精行楷的結晶。
書法藝術的本質是「技」與「道」的統一。沈尹默晚年總結學書心得時強調:「筆法是基礎,結字是關鍵,章法是靈魂。」這種對楷書技法的極致鑽研,使他在碑學大興的時代逆流而上,以「二王」為宗,融碑帖於一爐,展現了傳統書法的中正平和之美。
我早年也曾涉獵多種書體,但中年後專攻「行楷」,而且以四分碑學、六分帖學為基本,就專工一體。我的創作理念強調通過專精一種書體實現藝術與生命的合一。這種精神,與中國書論中「書者,如也」的傳統是不謀而合。
書法藝術家從懷素的「忽然絕叫三五聲,滿壁縱橫千萬字」,到沈尹默的「鐵畫銀鈎藏雅韻,粗微濃淡漫馨香」,歷史反覆證明:唯有心無旁騖,方能登峰造極。在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書家未必要五體俱行,若秉持「獨工一體」的精神——以專精為舟,以傳統為舵,亦能抵達屬於自己的永恒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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