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壁畫成為傳達真實故事的橋樑,藝術創作是否會成為不同聲音與經歷的載體?受大館之邀,費城壁畫家Eric Okdeh二度來港,與移民及難民社群,以及其他見證域多利監獄轉變的團體共同繪製了壁畫《堅韌》,向公眾揭開歷史與人間的困苦及溫情。 ●文、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雨竹
大館全新文化古蹟常設展覽「域多利監獄F倉:何處是吾家」,透過昔日監獄內的入境事務處域多利中心遣返無證入境者及越南難民的歷史,探索與移民、流徙相關的主題。
展覽焦點為費城壁畫家Eric Okdeh主導創作的壁畫《堅韌》。作品由藝術家及香港昔日的越南難民、移民社群、尋求庇護者、前域多利監獄職員、曾於海上救援越南難民的前水警合作完成。這些參與者來自15個不同國家。
大館文物事務部主管鍾妙芬在接受香港文匯報記者採訪時表示,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後期的域多利監獄關押了許多無證來港者,而非罪犯,因此團隊希望透過展覽講述這段歷史。
展覽一角布有參與者圍繞主題創作的畫稿,彷彿每個人精神世界的體現。這些畫稿內容都直接或間接地融入了壁畫。其中,一幅以菠蘿為主題的畫作出自一位越南移民的第二代,其祖母越南名字的寓意就是「菠蘿」。
當監獄故事向人們開放
Eric創作壁畫已有28年。他表示,曾在賓夕法尼亞州的州立監獄工作了20年。「我和約20至30位服刑者合作過壁畫項目。我們在布上畫下圖案,以便在室內工作,然後把作品帶向社區。這樣做也是為了讓這些服刑者對他們所來自的社區作出補償。在項目中,我們能夠處理非常獨特且有挑戰的主題,但也強調每個人的同理心和人性。」
Eric認為域多利監獄過去的故事有趣也令人驚嘆。「我初到這裏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監獄的巨大打印版地圖,以及一張香港舊照,其中有許多海港邊的低矮房屋,還有監獄的輪廓。我還看到一張東州教養所的相片,我在費城的住處離那裏很近。」域多利監獄的部分布局參考了東州教養所的設計,這令Eric非常驚喜。
F倉曾是一個收押所,處理所有的入冊及出冊,以及訪客探訪。1970年代末至1980年代初,香港的無證入境者大潮遽升。於是入境事務處在1980年代於域多利監獄增設了域多利中心,處理無證入境者的相關事務。
這些域多利監獄的歷史以及其在時代洪流中的轉型,對Eric來講信息量頗大,因此他需要邊創作邊消化。他點明,東州教養所現時也是一座博物館,這為人們提供了進一步了解歷史並產生好奇、進行提問的機會。
《堅韌》的主體創作用時約10天;即便是在惡劣的颱風天,Eric也沒有停止打磨。整幅壁畫以從右至左的順序敘述。灰色是人物的主色,Eric希望以這一具制度性的顏色突出人物。壁畫中更有一些多語言監獄塗鴉的臨摹版。
Eric也通過與社群交流獲得了一些靈感。「比如我和兩位曾在域多利監獄工作的人聊了幾小時……其中一人說,她有一件一位女囚徒給她織的毛衣,她很珍視那件毛衣。於是我便想要把編織者的形象放到壁畫中。」
榕樹代表堅韌
榕樹是作品重要的一部分。Eric表示,人們攜家帶眷流落至他鄉的經歷與毅力很是打動他。在他看來,榕樹探向四面八方的根代表了人們覓根、尋找新落腳點的行徑。「榕樹很令人欽佩。當超強颱風來襲時,我還在荷李活道上想『這些樹可能會從牆上倒下』,然而它們仍堅挺在原處。而且它們總能找到扎根處,即便是細小的裂縫。我認為它們稱得上是力量與毅力的代表。」
Eric指出,壁畫的「包容性」很關鍵,它讓他參與其中,而不是獨自創作只屬於自己的畫作。當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來到大館了解這裏的歷史時,《堅韌》也能夠擊破障礙、向人們敘說其中的故事。
作品受眾是否會存在局限性?鍾妙芬認為不然。「香港的歷史見證了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在此安頓,又或者選擇離開……放眼世界,移民現象一直不斷。所以我覺得這個議題雖然同歷史有關,但也與整個社會掛鈎。」她指出,即便部分觀眾無法產生共鳴,也有可能因為具有潛在普世價值的故事產生更多思考。
文化為創作注入靈魂
每當Eric前往異地創作,與當地社群交流都能幫助他更好地進行藝術敘述。「我曾在毛伊島創作過幾幅壁畫,那是一個非常怡人且文化特徵鮮明的地方。在我與當地社群共創後,觀眾還以為我是本土藝術家。這次的《堅韌》也是我與香港互動的映射。」
從事壁畫創作多年,意義何在?Eric表示,壁畫是公眾性的,當它迎來觀眾時,也會同時收穫不同的解讀。有時他會聽到自己從未考慮過的理解角度,「正因為壁畫是公共性的,有關它的對話也似乎永遠不會停止。」這在他看來是一種珍貴的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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