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鵬情萬里】路過龜背灣

趙鵬飛

獨自跑步像是一場一個人的約會，不預設路線，不預期終點，見山轉山，遇海望海，有風吹風，有蔭貪涼。路邊風景樸素，便一往無前地奔跑，隨意且恣意。有一次正跑着，迎面遇到一群也在跑步的人，領頭的，是一位城中久負盛名的藝人，也以熱愛跑步出名。不覺替對方惋惜，聚光燈下接受眾星捧月，是避無可避的工作需要，心無旁騖的跑步，也不能得享片刻獨處的鬆弛。

手機裝載的導航，是戶外跑步時有求必應的護身符。茫然四顧之際，打開一看，辨知南北東西，身在何處，路在何方，通向哪裏。國家不惜工本也要擁有自行主導的北斗系統，說到底，也跟普通人一樣，需要把縱橫四海的方向盤，隨時隨地不受他人轄制地握在手裏。

不得不再次吐槽港島南區的道路。淺水灣到赤柱的路太過狹窄逼仄，很多路段，一邊貼山、一邊臨海，雙向有車輛駛來，跑步的人就無處避讓。遇到小型車輛還好，身體緊靠山海，勉強可以通過。若是雙層巴士和重型貨車駛過，駕駛車輛的司機對路人出言不遜或是腹誹，就在所難免了。赤柱到大潭的路仍然如此，兩邊常常缺失行人道，彎道還尤其多，跑過這些路段，須格外留意是否有車子會忽然迎面衝出來。每每遇此，心裏就對特區政府施政報告提及的活力環島工程，充滿期待。

迫於大潭路段車多道窄，往前試探了一段，亦是如此。果斷折返，繞着紅山半島的白筆山道跑了一圈。果然是低密度觀海豪宅區，路面開闊平整，鮮有車輛穿梭，跑起來很愜意，配速一下子就提上去了。沿途所見，每一棟房子的間隙，都能看到藍汪汪的海水。香港人選住宅與內地人選住宅，有很大不同。內地人重視房屋的地段和房間朝向，地段負責保值，朝向事關冬暖夏涼。香港人則首重景觀，其次是地段，最後才是朝向。景觀好又朝南自然是上上選，如不能兼顧，必然優先選一窗靚景。路窄在路上憋屈，宅細在家裏鬱悶，有一方能隨時釋放眼壓的風景，就成了庸庸碌碌的生活中，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紅山半島一面靠山，三面環海，是理想中的住宅之選，可惜只有荷包異常腫脹者才有資格。默然跑過。

所幸，香港是藏有驚喜的地方，只要腳力勤勉，總能有所斬獲。沿着赤柱到大潭，意外偶遇了龜背灣泳灘。小小一灣碧水，隱在狹長的山坳裏，谷深林密，沙幼水清，且訪客寥寥，是靜謐放空的一個好去處。沙灘雖小，設施還完備。有沖涼換衫的地方，也有燒烤場和一些小食亭。泳灘上還有幾株根深葉茂的大葉欖仁，身姿婀娜，可遮蔭，拍照取景也上鏡。倘若要水要食，也不必山長水遠地帶來，附近的美國國際學校門口，設有一間超市，一應俱全。不過，之前超強颱風對泳灘造成的損害痕跡，仍未完全修復。

跑步跑到如今，早已不再追求速度，也不在意距離遠近。起步10公里是與體力匹配的日常及路線，更像是一段自我和解與探險求新並重的旅程。郊外的山野海闊，與人群的應對綿密，需要一片雙向卸下的緩衝區。離群索居不符合當下，繁複擁擠不符合追求，許與不許之間，也能圖個隨心隨意，隨遇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