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鄧達智
之前落筆寫「食山頭」,感覺有點突兀!
回顧家鄉寶安圍頭話(近似東莞話,粵語支派)發覺發音近Heah,應為Heah San頭,「吃山頭」。忘記朋友告知,他們湖南土家族人雷同吃山頭的祭祖習俗稱謂。然而印象深刻,原來我們並非獨家村,大江南北,不論漢人或各大小兄弟民族不少保存同樣傳統。
多年前,帶領幾名識於少年時的法國摯友,經清遠陽山至連南旅遊。春節大年初四早上,在快到連南千年瑤寨山區,見好大一夥瑤族人換回傳統民族服飾,向山中進發。問詢得知春節祭祖,更邀請一同前往。
以米酒及豬肉拜祭,儀式完結,就地做爐灶煮肉,肉熟,邀我們盤腿就地而坐,共墳中祖先的精神一塊飲酒吃肉,幾乎百分百跟我們「吃山頭」相似。
沿海地區比較富裕,我們煮肉之外,還配合筍蝦(醃筍)、豬皮、魷魚及豆腐卜。
筆者不算盆菜發燒友,朋友喜歡,我亦樂意提供在吾鄉宗祠,安排這號香港首席傳統鄉土名菜,如果沒弄錯已被納入世遺行列。為顯隆重,不單止盆菜,而是琳瑯滿目鄉土菜式九大簋。
身在福中不知福,幼歲不覺分別,不曉得當時吃的豬肉為走地豬兼新鮮屠宰,絕非今天冰鮮,甚至雪藏久遠的陳年老肉。直至近年拜祭祖先,再吃山頭,才分辨出內裏乾坤。
祭祖必須用整隻生豬拜祭。祭祀完畢,隨行的盆菜廚師大隊才將生豬分割成細件,隨即在山頭掘地做成臨時大灶,放上特大號鐵鑊,開始煮豬肉,調味以香噴噴的南乳為重點。豬肉煮好,在盛菜大盆(從前用木盆,現在用既輕便又易於清洗的銻盆)放入預先煮好的配菜,底層筍蝦,依次豬皮、魷魚、豆腐卜,最後放入熱騰騰剛煮好的豬肉連豐富汁液。主角其實是南乳及豬肉汁液,滲透下面一層一層不同的配料,各自擁有本身的質感與味道,卻又和諧地與南乳豬肉汁融為一體,正正體驗「和而不同」的哲理。
近年吃過幾次山頭,感覺跟平常用冰鮮肉煮的盆菜味道截然不同。純和味真,簡樸雋永,教我欲罷不能。早已減吃澱粉質的米飯至可有可無程度,為了香噴噴的即煮鮮豬肉之萬有引力,追吃好幾碗而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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