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山河》一書作者秦翼(左)和張丹。
●《光影山河:電影與抗戰》全面梳理抗戰時期中國電影發展的脈絡。
●《狼山喋血記》發出高亢的救亡呼聲。
●明星影片公司攝製的《上海之戰》劇照。
●《孔夫子》刻畫戰亂中恪守信仰的知識分子形象。

今年是抗戰勝利80周年,同時也是中國電影誕生120周年。在這樣一個具有特殊意義的年份,一本全面梳理抗戰時期中國電影發展脈絡的著作、由南京藝術學院教授秦翼和副教授張丹聯袂撰寫的《光影山河:電影與抗戰》(以下簡稱《光影山河》)出版發行,該書以電影為稜鏡,映照中華民族14年浴血抗爭的光影記憶。

「當無數將士在炮火硝煙中奮勇殺敵時,一批電影人也在前線或後方用鏡頭衝鋒,用膠片吶喊,用光影記錄下英勇不屈的抗爭。」在研究和寫作過程中,秦翼越發感受到,「一部戰時電影史,也是沉甸甸的抗戰史,其間的一部部電影就像電影人寫給未來的一封封戰地家書,每一幕都承載着歷史的重量。」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賀鵬飛 南京報道 圖:香港文匯報南京傳真

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中國電影人就嘗試用電影這一民眾喜聞樂見的形式,來呼喚民族覺醒,動員民眾抗日。在1937年全民族抗戰爆發之前,《共赴國難》《狼山喋血記》《壯志凌雲》等一批電影已經發出高亢的救亡呼聲,一些電影人還冒着生命危險深入抗戰前線,攝製了《十九路軍抗日血淚史》《東北義勇軍抗日血戰史》《熱河血戰史》等紀錄片,極大地激發了民眾的愛國熱情。

淪陷四年無獻媚影片

抗戰全面爆發後,各種題材的抗戰電影層出不窮。不過以往對於中國抗戰時期的電影研究長期存在一個「黑洞」,即忽略東北、華北、上海等淪陷區的電影生產,但這些地區的電影,無疑都與抗戰前後的其他中國電影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隨着研究資料的部分解禁,基於對電影史更為全面客觀的研究態度,『黑洞』也並非毫無光亮。」秦翼以當時主要的電影生產基地上海為例指出,淪陷四年中,上海電影人面對強大的政治高壓,基本未出產反動獻媚的影片。作品反而體現出苦悶彷徨,發展了傳統倫理等題材影片,形成含蓄悠遠的電影藝術表現方式。

重新發現「孤島」電影

抗戰期間,國土大面積淪陷,上海和香港成為電影生產的兩座「孤島」。在太平洋戰爭爆發前,這兩座「孤島」的電影產業非但沒有停滯,反而更為活躍。

1937年淞滬會戰之後,上海電影業被迫轉移至租界。秦翼指出,在政治高壓和資金材料緊缺的情況下,上海的民營電影公司卻在不到四年中,拍攝了兩百餘部影片,形成早期中國電影史上的空前繁榮。一些電影人轉移至香港,使此前較為落後的香港電影業迅速繁榮起來。

知名導演蔡楚生從上海南下香港後拍攝的《孤島天堂》,是香港「孤島」電影的代表。該片假借軍閥餘孽組織「骷髏黨」,在一座「孤島」上施展暴行,引發民眾反抗的情節,其抗戰的寓意十分明顯。

「和一般的抗戰電影不同,《孤島天堂》不僅塑造了愛國青年在困頓中堅持鬥爭的故事,也創造了獨特的影像化『孤島』意象。」秦翼分析指出,為了適應香港市場,該片邀請黎莉莉、李清等明星出演,並在諜戰題材中包含愛情故事,不過片中的愛情是被壓抑的,流露出身處「孤島」的憤懣和家國淪喪的憂傷。

「文人應有自己的堅守」

在以往的電影史論中,「孤島」電影常常被認為藝術價值和政治價值都十分有限。但是秦翼強調,在該時期的眾多電影中,仍能發現顯在的愛國情愫,或是某一種方式體現了身處「孤島」的別樣情緒。也因此,這些影片在歲月的沉澱中越來越顯現出其歷史考察價值。

例如著名導演費穆1940年在上海自編自導的古裝傳記電影《孔夫子》,通過刻畫孔子及其弟子在戰亂紛紛、人心叵測的時代裏不斷受挫、不斷流亡卻恪守信仰的知識分子群體形象,表達心懷家國而困於時局的絕望與無奈,同時間接地宣傳愛國思想和民族正氣,抵抗日本文化侵略。

「為了拍攝《孔夫子》,費穆苦心孤詣地考證歷史,並且不惜耗費超過同類影片十幾倍巨資,希望找到中國知識分子在戰亂中的堅守。」秦翼聯想到,「費穆和國學大師錢穆同名,當時兩位先生一個身處上海『孤島』,一個身處大後方,但都在通過不同方式,為傳承中國歷史與文化而努力。」

秦翼感嘆道,「電影人都是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費穆和錢穆先生告訴我們,面對敵人的軍事和文化侵略,文人應該有自己的堅守。」

《光影山河》一書將淪陷區的電影納入研究視野,從而彌補抗戰時期電影史研究中的「黑洞」,構建起一幅全面立體的中國電影歷史圖譜。

秦翼認為,「當前,我們已經有可能超越政治爭端和民族情感的局限,更為客觀地看待抗戰時期的電影創作,作為廣泛而持續的存在,它完全不應該成為電影歷史中的一個『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