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憑闌處】如果愛

童　心

30多年前，剛剛入讀中學的我，被老師推薦代表學校參加寫作競賽。那次的題目是《落葉》。考場裏，沒有一般的場景描寫中的橋段，什麼「同學們咬着筆，鎖緊眉頭、冥思苦想」、什麼「只聽見教室裏沙沙沙地寫字聲」都沒有。很多人看到題目後，下意識的動作，就是把目光投向窗外。我明白，作為喜歡寫作的同齡人，大家應該知道，寫作是需要靈感的，那種感覺的捕捉和醞釀，比教科書上刻板地要求我們要抓緊時間拿起筆去「列提綱，搭框架」重要得多。

那是9月的午後，陽光很好，北溫帶高緯度的秋天，已然來臨。課室外的院落裏種着高大的白楊樹，秋天的葉片，有些綠着、有些泛黃。而我，收回目光的那一刻，竟然神差鬼使地讓眼睛掃了題目下面簡潔的要求之最後4個字：「體裁不限」。我一下子有了感覺：我要寫首詩！這種叛道離經的想法真的是有些「離譜」，因為對於12歲的中學一年級學生來說，課堂上根本還沒有學過寫詩，況且，這代表學校參加競賽，應該用最有把握的方式去「贏」。我是在父親的書架上，偷偷地讀過席慕容、汪國真、舒婷……大部分讀不懂，但喜歡裏面的感覺。

我很快就完成了這首題為《落葉》的小詩：

落葉——樹枝撒下的淚滴，既已落下，何須再彎腰拾起；與其肩負苦澀的回憶，不如走向明天，沐浴春雨。

半個月後，這首臨場發揮的叛道離經的幾行，不但得了金獎，還在《中國中學生報》上變成了鉛字。

我時常想，在那個秋日的午後，究竟是什麼讓我完成了這樣一首幾乎影響了我一生寫作的作品？答案似乎是對生活的愛，給了我靈感、力量和表達的慾望。對於一個寫作者而言，在觀察生活中尋找靈感，在體悟生活中深刻思想，在表達生活中完成一次又一次創作的過程，這是一件幸福的事情。那一首名為《落葉》的小詩，聚集了我少年的眼眸中最純粹的光亮，凝結成我力求上進的心緒中最純淨的傾訴，然後帶着我對生活的憧憬與愛，從內心到筆端，傾瀉而出、恣意流淌。

每每回想起這個歷程，我都為自己在那樣的年紀、能夠無意中參悟文學和生活和愛之間的聯結而感到無比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