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冀平

我的話劇《德齡與慈禧》被邀參加澳門藝術節演出,此劇在香港首演後,2019年在內地演出,去年重排再演,全國巡演,去年和今年已在幾十個城巿連續演出幾十場,所到之地均受歡迎。原版的劇本比較長,內地版演出時,我把劇本刪去了3場戲,其中有一場慈禧坐火車,看過原版的觀眾,都覺得可惜。

劇情是慈禧被德齡說得心動,想試試西洋新玩藝。正好要去奉天(瀋陽)巡視東陵,從北京到奉天的路程很遠,不能乘「鸞輿」,從外國鐵路公司買來一列「御用列車」,花了一筆巨款,不是鐵路公司欺騙,是經手的人都要錢,一層一層加起來成了巨款,這輛車還從來沒有開動過,慈禧決意要試一試。

首先,把16輛車完全改漆為代表皇族的黃色,能夠保持本來的面目的只有車頭。皇太后要出京,照例要請教朝中各位大臣,上諭一發下去,廷臣亂起來,奏章像雪片似的送進來:「伏念中國自堯舜以來,歷朝帝主未有以萬乘之尊,托諸於彼風馳電閃險象環生之火車者,且我皇太后春秋已高尤宜珍攝,勿以夷人之妖言所惑——」這裏說的「夷人之妖言」,就是指德齡了,慈禧看到,把奏摺撕成碎片。

還有一個重要的事,從來不能有人在皇太后前面,但火車司機必須在前面,還要坐着,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慈禧為此發了特許,但所有火車工役要由太監替代,只留下3個開火車的。

京奉鐵路局局長奉旨前來見駕,這個官是個世家子弟根本不懂得火車,官位是用錢買來的,慈禧要坐火車興致很高,她和鐵路局局長有這樣一段對話:你說說,火車是怎麼開起來的?回太后,是工役把它開起來的,廢話!是是!問你火車怎麼開的?奴才不開火車,不知道。那它是怎麼停下來的呢?啊,這個奴才知道,是工役跳下車,跑到最後頭,用力抓住車尾的轉盤,火車就停下來了……廢物的局長出了一身冷汗。

慈禧踏上御用踏板上了火車,隨員大人、後宮宮眷、跟班太監宮女、御廚房等等,上滿了十六節車箱,火車就要開動,總要有些動靜以示隆重,忠心的袁世凱送來一個西洋樂隊,正好派上用場,但不知道奏什麼樂曲,德齡說:「應該奏國歌。」可大清沒有國歌,樂隊在待命,慈禧已經等得不耐煩,發旨:「叫他們會奏什麼,奏什麼!」於是樂隊奏起馬賽曲,一列清皇室的列車,在法國國歌大革命戰鬥曲中開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