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城

我跟李默曾有個美麗的誤會，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女作家李默在香港文壇中有着極高的知名度，因而1982年我寫《香港女作家素描》一書時，不得不記她一筆以增號召，不經意記出了毛病，由於隻字片語，惹毛了李默來信指責，並書之於專欄作為抗議。

其實文中所涉，只是我開玩笑性質，並無惡意。我不作回擊，事亦寢。李默素性活潑，靜不下來，作家協會成立，李默率先成了會員，我們見面的機會也多了起來。別看外表嬌滴滴，柔弱如柳，湖南長沙出生的雌兒，其實作風頗為大膽，她曾跟詩人秦天南有一段好姻緣，不知何故分手了。重複王老五生涯後，活動更多，投身影圈拍電影，貫徹始終，精益求精，跑到美國讀書，希望他日能執導演筒，不知何故，卻沒有成為張婉婷和許鞍華。

還有一點更駭人心，效法敦煌壁畫飛天仙女，來一輯高度藝術相片，刊於《花花公子》中文版，此3項驚人行動，前衛之極，而最惹人注目者，當莫若第3項。有人問我對李默藝術照有何看法？我回以4字「不予置評」。那時我已中年，眼皮刺激之事，早無興趣，閒時多看知堂、弘一大師、豐子愷更舒坦。

撇開驚人之舉不談，李默為人端不錯，人緣很好，喜歡助人。嗓子甜膩，宛似棉花糖，黏着你的心房，男人聽了酥，女人聽了妬。文章也講究，清麗中有浪漫，浪漫中有佻脫，不食人間煙火，卻又入世。香港女作家當中，跟林燕妮並稱雙花，一花已落、一花猶吐芬芳。喜歡小動物，家裏飼小貓，喵喵叫，婉而清，可驅平日寂寥。她離婚時，我頗牽掛小貓的去處。朋友說，放心，默姑有巧安排，心頭大石落地矣！李默喜閒談，對電影癡迷甚深。一講電影，可以夸啦啦地講個不停。夜闌人靜，天黑如墨，室內就只有她一把嗓門在高揚迴轉。

除了電影，也喜歡寫作，眼波流，半帶憂，向人間訴苦樂。闊別20年，有緣在宴席上再相見。共車到港鐵站，殷殷告別。她說︰「沈西城，我現在獨居，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健康最重要。」我何嘗不是獨居，同是天涯淪落人，友誼要珍惜！楚君小姐，你要緊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