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書練

朋友看了我早前寫「畢加索─與亞洲對話」展小文,問我是否值得?我覺得奇怪。她隨手轉發一篇批評該展覽的網文,作者自稱藝術教育工作者,直指這是「一場無中生有的不誠實亞洲對談」,認為M+更似是因為由巴黎借來的畢加索作品(60多件)不足以構成一個獨立完整的展覽而勉強拿出自己的館藏「充數」(130件),是「妹仔大過主人婆」「掛羊頭賣狗肉」,更批策展團隊「別有用心地」將自家館藏穿插於展覽中,質問:「究竟我係嚟睇畢加索定係其他『不知名』的藝術家?」等等。

作者的口氣好尖銳,但我的觀點恰恰相反:為「充數」驚喜,因為展覽內容更豐厚,我不但額外欣賞到一批亞裔名家之作,大開眼界,更在比較中加深了對畢加索及其作品的理解。我關注的倒是,這些作品放在一起是否和諧,是否有所啟發。

畢加索一生創作數以萬計,成名早,質量也精,作品廣被收藏,能有60多件作品不算容易,更含多幅尺寸不小的名作,尤其是立體派,不同角度或遠近觀望,效果往往不同,總予人喜感。所以,直接或間接受其影響的後輩不少,像香港已故的陳福善之《立體母子圖》、現居北京的顧德新之《無題》系列,以及日本的田名網敬一之《畢加索〈母子像〉之悅樂》系列等,後者共含34幅小尺寸作品,神形俱似,乍看還以為出自畢加索之筆。他們絕非泛泛之輩。

畢加索從青年到老年都虛心向前輩借鏡,後輩藝術家也以風格相似的作品向他致敬,將這些作品同場亮相,正是古今藝術交流和東西文明互鑒的反映,也起了「眾星拱月」之效,尤其是畢加索和齊白石這兩位東西方大師先後繪畫了和平鴿及其創作背景的介紹。難得的是,開館3年半的M+館藏如此豐富和多元。

我記得去年同樣作為「法國五月藝術節」開幕節目,M+與法國國家圖書館共同策劃的「黑白──攝影敘事」特別展覽也是採用同樣的策展手法──逾250幅來自法國的西方名家珍品與30多幅M+館藏的亞洲攝影家作品共同展出。觀者一方面欣賞到各攝影家借助光影、色景造成黑白對比的影像特效,另方面看到不同大師如何用鏡頭捕捉到同一主題(比如二人行)的畫面及其當中的光影運用。

這兩個策展既體現了M+作為亞洲最大「視覺文化博物館」的定位和香港作為中外文化藝術交流中心的功用,也充分利用了館藏資源,從亞洲角度詮釋源自西方知名博物館的名作展陳。符合文化新近性的價值要求,有助激發觀者的想像力和批判性思維。所以,看名家展不僅僅賞名作,也看策展角度和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