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文匯報記者黃子龍、黃子晉）長和集團計劃出售巴拿馬運河港口等資產一事備受矚目，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日前宣布，依法對長和港口交易進行審查，保護市場公平競爭，維護社會公共利益。香港特區行政長官李家超昨日出席行政會議前表示，特區政府要求外國政府為企業，包括香港企業提供公平、公正的環境，反對在國際經貿關係中使用脅迫或者施壓的手段，而任何交易必須符合法律和規則的要求，特區會依法依規處理。多名法律界人士接受香港文匯報訪問時表示，涉事企業應全盤考慮清楚有關交易的合法性、合規性。
李家超在回應記者提問時表示，社會上對有關港口交易事宜進行了廣泛的討論，反映了社會對這個問題的關注。「這些問題值得認真關注。我注意到國家市場監管總局已經注意到此項交易，並將依法進行審核，確保市場公平競爭，維護公眾利益。」
江玉歡：體現「以規則為基礎」的共性邏輯
身為律師的立法會議員江玉歡在接受香港文匯報訪問時表示，在國際層面，中國對戰略資產交易的審查與美歐等發達經濟體的實踐高度一致。美國在2020年2月生效的《外國投資風險審查現代化法案》（FIRRMA）強化了「外國投資委員會」（CFIUS，Committee on Foreign Investment in the United States）的權限，將關鍵技術、基礎設施和數據安全納入審查範圍。
江玉歡說，2019年，CFIUS就以國家安全為由強制要求中資企業昆侖萬維剝離社交應用Grindr的股權，在更早前的2017年，萊迪思半導體收購案因涉及軍事技術被否決。歐盟通過2019年《外資審查條例》建立了統一的外資審查框架，德國據此於2022年否決中國航天科工集團對衛星通信公司IMST的收購，理由是5G技術可能被用於軍事領域。澳洲同樣在2020年以「國家利益」為由叫停蒙牛收購乳企Lion Dairy，凸顯關鍵基礎設施保護的全球共識。
江玉歡指，國家有關部門這次對長和港口交易進行審查，不僅符合國際法中的國家主權原則和WTO安全例外條款，還通過《外商投資法》《國家安全法》等國內立法細化審查標準，例如《外商投資安全審查辦法》明確將港口等關鍵基礎設施納入審查範圍。因此，國家對長和港口交易的審查既是對國內法律體系的嚴格執行，也是對國際經貿規則中安全與競爭平衡原則的遵循，體現了全球治理中「以規則為基礎」的共性邏輯。國際法及慣例不僅認可此類權力，且發達國家普遍通過立法和案例強化審查機制。
蘇紹聰：交易需顧及國安元素
全國政協委員、香港律師會前會長蘇紹聰強調，任何商業交易都需要合法、合規，正如買賣軍火也可以是一種商業交易，但因軍火屬違禁品，機構在未獲批准下去賣軍火便違法。因此，任何大型機構在進行跨國商業交易時都會做「Compliance」（合規檢查）。
他指出，香港國安法在第六條中訂明「在香港特別行政區的任何機構、組織和個人都應當遵守本法和香港特別行政區有關維護國家安全的其他法律，不得從事危害國家安全的行為和活動。」《維護國家安全條例》弁言訂明「在特區的任何機構、組織和個人，都應當遵守特區維護國家安全所適用的法律，不得從事危害國家安全的行為和活動，並應當在上述機關依法開展維護國家安全工作時，應其要求依法提供協助。」
蘇紹聰認為，在中美角力下，長和擬售旗下分布在23個國家的43個港口予以貝萊德為首的美國財團，從法律角度來看，一定要全盤考慮交易的合法性、合規性，包括會否導致危害國家安全問題。「長和必須確保有關交易沒有違反到維護國家安全等法律和法規，這個交易才可以進行，並相信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依法審查有關交易，亦是想確保交易要合規合法。」
吳英鵬：關鍵基礎設施屬國家經濟命脈
全國港澳研究會會員、大律師吳英鵬表示，國家《反壟斷法》明文規定，境外壟斷行為若對境內市場競爭產生排除、限制影響，適用《反壟斷法》。這一規定賦予執法機構必要的域外管轄權，為防範跨國壟斷風險提供了強有力法律武器。
他指出，港口等關鍵基礎設施事關國家經濟命脈，其控制權變更可能通過產業鏈、供應鏈傳導影響國家的經濟安全。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依法審查此類交易，正是維護國家安全和發展利益的必然要求，符合國際反壟斷實踐慣例，合法合理且必須，「對長和港口交易展開反壟斷審查，彰顯中國反壟斷域外執法已步入專業化和國際化新階段，為參與全球競爭與治理提供了重要的抓手。」
各國審查戰略設施交易實例
華為相關事件
●2007年，華為試圖併購3com公司，被美國政府阻止。
●2010年5月，華為試圖收購加州破產公司3Leaf部分資產，被美國相關部門阻撓。
●2010年，美國運營商SprintNextel為其網絡升級招標，華為本可以中標，但在國會和美國商務部干預下被迫放棄。
●2014年，華為與華盛頓紅皮隊就球場包廂提供Wi-Fi信號達成協議，但有美國政府顧問得知合作資料後發起非正式聯邦投訴，紅皮隊唯有低調撕毀協議。
●2018年8月，特朗普簽署美國《2019國防授權法案》。該法案第889條明確規定，禁止所有美國政府機構從華為購買設備和服務。
●2018年8月23日，澳洲政府宣布禁止華為參與澳洲5G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其後，新西蘭、加拿大也將華為拒之門外。12月，英國電信（BT）宣布將華為從其核心5G網絡競標者名單中移除。
●2020年6月，華為參與競標的一項南太平洋海底電纜項目，在美國政府阻撓下擱淺。
●2020年7月，英國政府公布禁止華為參與當地5G網絡建設。
●2022年5月，加拿大跟隨「五眼聯盟」其他成員國，宣布禁止國內電訊網絡商使用華為和中興設備。
其他公司例子
●2003年底，中石油競標贏得美國Getty家族打算出售的俄羅斯斯基姆爾（Stimul）公司61.8%股份的收購權，但受到俄羅斯石油寡頭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的阻撓，該交易最終未能獲得俄羅斯反壟斷當局的批准。
●2016年8月11日，澳洲政府宣布，出於國家安全考慮，拒絕中國國家電網和長江基建收購Ausgrid的申請。
●2018年3月12日，特朗普簽署行政命令，以國家安全為由，禁止新加坡晶片商博通（Broadcom）以1,170億美元收購美國同業高通（Qualcomm）。
●2018年1月，美國外資審議委員會以國家安全為由，否決阿里巴巴旗下的螞蟻金服收購美國電匯公司速匯金國際（MoneyGram）交易，該交易原定作價12億美元。
●2020年9月，軟銀集團和英偉達宣布達成確定性協議，軟銀將把Arm出售給英偉達，交易價值為400億美元。2021年4月，英國政府宣布，要求競爭和市場管理局匯報關於競爭、法律和安保的調查結果。最終英偉達放棄收購Arm。
●2021年，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FTC）以反壟斷為由，訴請阻止英偉達嘗試收購安謀（Arm），該收購案於2022年被取消。
●2022年，香港超橙控股有限公司（Super Orange HK Holding Limited）提出全面收購英國一間軟件開發公司，時任英國商務大臣關浩霆（Kwasi Kwarteng）指相關英國公司知識產權及技術，可用於軍事用途，宣布終止該收購案。
●2023年2月，美國海底電纜公司SubCom開始鋪設一條從新加坡至法國的海底電纜網絡，其中沿海底鋪設的光纖長達12,000英里。2020年初，中國海曼技術有限公司以5億美元出價，中標負責該電纜系統的製造和鋪設，中國電信、中國移動、中國聯通也承諾提供資金。但在美國政府的施壓下，中國企業獲得的合同被迫轉讓給美國公司。
整理：香港文匯報記者 黃子龍
相關報道：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