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

如果潘江偉世伯仍在的話，他今天應該與家人一起慶祝他的102歲生日。潘世伯不是一名普通的長壽老叟，留意新聞的讀者都會記得本月初工聯會為其創會成員之一、前理事長和會務顧問舉行公祭，仙遊者便是潘世伯。

潘世伯不但曾是工聯會的領導人物和香港印刷行業的先驅，更曾出任廣東省人大代表和全國政協，亦是東江縱隊的抗日老戰士。這樣的一位老英雄離世，工聯會在出殯當天為他舉行一個莊嚴隆重的喪禮，以彰顯其為國家作出的貢獻。

潘世伯是抗日英雄，他和家人卻非常低調。我與他的女兒愛明早在求學時已經認識，卻到近年才知道她的父親原來是在抗日戰爭中保家衛國的戰士。一次，潘世伯光臨我家，我蹲在他面前對他說︰「世伯，雖然抗日時我未出世，我仍然感謝你當年保護我國我民。」

數年前，當我為香港文匯報訪問潘世伯時，他給我的第一句說話是︰「戰爭不是玩耍的，大家現時不用經歷打仗，應該好好珍惜這段太平日子。」他更讓我看他的腿傷。潘世伯的前半生在戰爭中度過，不但失去父母，他亦因在一場戰爭中腿部中了榴彈，傷口一直沒癒合，而在他96歲那年截肢。堅毅的他裝上義肢後，努力學習走路，不給家人添麻煩。

潘世伯100歲生日時，我請他、潘伯母、愛明和她的夫婿喝茶慶祝。他那天興致很高，吃了很多他喜愛的點心。餐後，我們到附近的湖邊走了一圈。他看到湖中的天鵝和魚兒時很興奮，大家度過愉快的一天。

去年11月，我本已準備到內地一行。可是，當我知道潘世伯可以來與我們喝咖啡時，我知道我不可以延誤這個約會，連忙更改行程，在他指定的那天與他一家喝咖啡。我留意到潘世伯的狀態比100歲時差了一些，但是他的心情依然是愉快的。那天是我最後一次見潘世伯了，我慶幸我改了行程。

年廿九，潘世伯在兒孫的陪伴下吃了一頓開心的團年飯，也吃了最喜愛的食物和喝了一點酒，溫飽滿足地迎接蛇年。可惜他在年初一因身體不適進院，初三安詳離世。

守夜那晚，我坐在靈堂前，想着潘世伯的生平事跡︰雖然前半生的他受了很多苦，後半生卻是上天的寵兒︰與他相識幾近80年的愛妻一直和他甘苦與共，恩愛如昔；女兒們都愛他，衣不解帶地看護他。難得的是女婿也侍奉左右，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國家給他榮譽，他將名留歷史；他壽如松柏，安享晚年，他不就是福祿壽全的天選之人嗎？他連離世前也與兒孫合家團圓，吃個痛快，更在沒有痛苦的情況下西去，不是非常有福氣嗎？

雖然我不捨得潘世伯這位慈祥的世伯兼我的專欄的忠心讀者，但是我為他享有的福氣而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