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裏行間】中國的牛虻

黃仲鳴

「中原地產」的施永青，今年獲香港樹仁大學頒授榮譽博士學位，讚辭指他在年輕時愛讀《牛虻》《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這兩部書，相信自1950年代走過來的人，都耳熟能詳。

《牛虻》是愛爾蘭女作家伏尼契（1864-1960）最享負盛名的小說，自1897年在英國出版，一直默默無聞，但1953年被翻譯成中文出版後，發行量逾百萬冊，風靡內地，也成為香港的吃香書。不僅施永青，在那個「火紅」的年代，誰不拿來一看？對一些文學創作者，影響也深。

梁羽生就是其中之一。

1956年，梁羽生與金庸、百劍堂主合撰的《三劍樓隨筆》中，他便寫了篇「清心直說」的短文：《凌未風·易蘭珠·牛虻》。那時，他的《七劍下天山》正在報上連載，便收到一位署名柳青的中學生來信，指《七劍》其中一「劍」凌未風是牛虻的化身，希望梁羽生勿將牛虻的悲劇放在凌未風的身上。由此看出，柳青一介少年而已，不僅愛看《七劍》，也看了《牛虻》，細心地觀察到凌未風的原型來自牛虻，不忍看到凌未風下場如牛虻，要梁羽生「筆下留情」。

梁羽生不諱言他喜歡《牛虻》，也承認凌未風確有牛虻的影子。他說：「那時我正寫完《草莽龍蛇傳》，在計劃着寫第三部武俠小說，《牛虻》的『俠氣』深深感動了我，一個思想突然湧現：為什麼不寫一部『中國的牛虻』呢？」但，「在吸收外國文學的影響上，最應該注意的是：不能單純的『移植』，中外的國情不同，社會生活和人物思想都有很大的差別，因此在利用它們的某些情節時，還是要經過自己的『創造』，否則就要成『非驢非馬』了。 在寫《七劍下天山》時，我曾深深考慮過這個問題，因此我雖然利用了《牛虻》的某些情節，但在人物的創造和故事的發展上，卻是和《牛虻》完全兩樣的。」他強調：「凌未風會不會死，現在不能預告，可以預告的是，他的結局絕不會和牛虻相同。」

回頭且說《牛虻》。牛虻青年時代參加了意大利黨的革命活動，但同時又篤信上帝，牧師卡爾狄利用他的懺悔告密，致使他和他的戰友一起被捕入獄。後來他得知自己原來是最崇拜的神父蒙泰尼里的私生子，非常痛苦，遂對上帝產生了懷疑，又因戀人瓊瑪對他的誤解，認為是他出賣了同志，致使他出走南美洲流亡13年，遭遇了許多磨難，最後成了一個瘸子，滿臉傷疤，但卻磨煉成一個堅強的戰士。後來在一次武裝鬥爭中被捕遭槍殺。

1960年代初，我讀小學時受「潮流」「風氣」影響，便看了《牛虻》，可沒有什麼感覺，正如看了狄更斯的《雙城記》，也沒有什麼「震撼」；反而看了大仲馬的《三個火槍手》《基度山恩仇記》，卻愛不釋手。梁羽生受《牛虻》影響，我卻「覺得」金庸的《連城訣》有《基度山》的影子。梁羽生說得對，文學是互為影響的，但本身必須另有「創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