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谷漫畫藝術‧這是一個漫畫時代》

北京畫院 編

我與朱憶林女士是在去年12月25日「紀念米谷誕生105周年暨海寧市米谷研究會成立大會」的儀式上認識的。

我知道她是米谷的女兒後,就告訴她,她家的內宅與我家內宅相鄰,隔園相望。我家西樓窗外,就是她家的園子,很大,有水井,有空地,有桃樹、枇杷樹,還有繡球、紫薇等花樹。我母親說,我家後天井裏那棵紫薇花樹,就是朱家園子裏老樹的根「串」過牆腳生發出來的。從我記事起,它已高及樓上屋簷,打開西房後窗,伸手就可以折下花來。我還告訴她,她的兩個哥哥堯森堯洲,比我大一點,小時候都熟悉。當然,我也見過她爸爸媽媽和奶奶。

憶林女士是位很重感情的人。不到三天,我就收到了從北京寄來的一部沉甸甸的大書《米谷漫畫藝術·這是一個漫畫時代》。

2008年,海寧圖書館陸子康兄曾贈我西泠印社出版的大型畫冊《米谷畫集》,對集內收入的91幅漫畫代表作、5幅人物速寫、4組連環畫、1組插圖、30幅水墨畫,以及5件陶藝作品,因經常翻閱,就比較系統地熟悉了米谷一生的藝術成就。因此,對這部大約3斤重、裝幀精美的大書,一翻開來,就找米谷本人的文章先讀。

米谷的文章《掌握漫畫藝術特性,創作出多種風格的漫畫來——參觀全國漫畫展有感》《我愛林風眠的畫》《巧奪天工的「山東民間剪集」》《難忘的會見——諷剌漫畫家庫克磊尼克塞訪問記》,我都讀了。還認真讀了集子裏最關鍵的一篇《米谷的1945——1965)》(馬雯)。

對於漫畫,米谷有一句名言:「向日葵不向太陽就不叫向日葵,夜來香晚上不香就不叫夜來香。漫畫倘使棄了它的獨特性格——諷刺、幽默、恢諧、風趣與大膽誇張,就不稱其為漫畫了。」(P.170)

說得多好!作為一個文學愛好者,我始終認為,漫畫是畫壇的「雜文」。一幅好的漫畫,就是一篇好的雜文。諷刺幽默,嘻笑怒罵、詼諧風趣,皆成文章。

1947年冬至1949年夏,米谷在香港《文匯報》編漫畫,從他「香港時期」創作的大量漫畫作品觀之,無論思想性、藝術性,均臻於成熟,形成了其藝術生涯的創作高峰。他的代表作品大部分為這時期所作。如《偽金圓券》《也是「武松」?》《蔣小二過年》《打腫臉充胖子》《老萊子娛親》《空城計》等。

看到《老萊子娛親》,我就想起我父親店裏掛着的那個大鏡框裏的《二十四孝·老萊子娛親》圖,畫面上老萊子為了取悅雙親,扮成兒童,搖着個撥浪鼓,一邊笑,一邊跌倒在父母膝前。米谷只將老萊子換成了蔣介石,將老萊子的雙親換成了杜魯門與馬歇爾。因為米谷在斜橋居家時,凡上街,經過我父親的小店,總會駐足或坐一歇,閒聊幾句。幾十年後我才知道,有些時候,米谷是向我父親打聽殷白是否有信來,因為殷白(米谷小學同學,1938年一道去延安)從延安寄回的家信,都是由我父親收轉的。

1949年6月米谷回上海,即擔任《解放日報》編委、美術組長。1965年擔任《漫畫》主編,行政事務纏身,公務活動頻繁,但作為一個漫畫家,對於漫畫創作,他一刻也不懈怠。期間,他創作了《岸信介的白日夢》《蘇伊士運河的覆舟》《甘迺迪,再來一客古巴甘蔗刀》等一系列國際題材的漫畫,且有不少作品刊發在蘇聯、法國的報刊上。 他又將《小二黑結婚》改編為連環畫,並為外文版《金色的海螺》畫插圖,還根據民間故事創作了《馬蹄鐵和櫻桃》《胖大嫂回家》等畫面優美、內容風趣、寓意雋永的「小連環畫」。

1950年後,米谷一直未回過故鄉。晚年他畫了一幅彩墨畫《夢故鄉》,寄託作者對故鄉的無限思念。此畫構思新穎,畫面上是西環橋在水中U字形的橋洞倒影,河裏魚貫而行的三艘船,一艘已經穿過橋洞,一艘正在橋洞之下,另一艘緊跟其後,動感逼真;橋體的陰影裏,停泊着三隻小划船,作者命題「夢故鄉」。我想,他一定曾經夢見自己站在西環橋上,向洛塘河上游萬家渡外婆家方向眺望,才畫下那三艘自西向東搖來的船。

《這是一個漫畫時代》中收入米谷的數百幅漫畫,以及部分山東民間剪紙和庫克磊尼克塞的幾幅作品,讓我大開眼界,得到了豐富的藝術享受。同時,一些專家的理論文章,使我加深了對米谷漫畫的理解,特別是馬雯女士《米谷的1945-1965》,將米谷藝術生涯中最精彩的二十年展示在讀者面前,因為那是一個漫畫應運而生的大時代。憶林女士告訴我,馬雯是北京畫院美術館去年辦「米谷畫展」的展覽策劃人,文筆也很有靈氣。

順便說一句,米谷逝世後,夫人張笑英與子女將米谷的437幅漫畫手稿和10幅水墨畫稿捐給海寧市,並捐2萬元現金作為這些作品的保管專款。與此同時,張笑英與子女又將米谷1,275幅漫畫手稿,捐給廣東省美術館。●文:莊月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