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香港藝術館最近舉辦了「放懷天地──翟仕堯書法展」,展出本港著名書法家翟仕堯先生百餘幅作品,極具欣賞價值。我在展期間約友人欣賞了一次,另外又跟導賞再看一次,每次均深受翟公之作品感動。本文見刊之際,相信展期業已結束,正好借此機會,聊記觀展期間憶起的兩則佚事。
初次聽聞翟公大名,是在1999年香港中樂團舉辦的《畫樂緣》音樂會,席間演奏了本地作曲家羅永暉的作品《毫飛集》,這是一首跨媒介的樂曲,由樂隊演奏配以書法家即席揮毫。樂團邀得翟公擔任此作的首演嘉賓,樂器開首由弦樂組演奏的一組滑音,順着翟公題下「毫飛集」三字流暢的筆觸而成,接續健筆隨着音樂的徐疾變化,揮灑自如,而樂曲最後的泛音,正好落在書法作品完成鈐章的一刻,有畫龍點睛之效。翟公與樂隊在整個演出過程配合得天衣無縫,亦在我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後來曾在中文大學藝術系修讀若干門課,赫然看到選課系統上導師名字分外眼熟,翻查音樂會場刊,發現翟公任教「隸書」和「楷書」兩門課,沒有多加考慮便選了。我不敢忝稱翟公學生,只是在機緣巧合之下有幸向其請教,雖然成績並不突出,但獲益良多,終身受用。
翟公雖是成就超卓的書法家,但並無架子,且耐心教導學生,更有傳統老師以身作則的使命感,當年每周二八點半上課,有一天市區氣溫不到十度,新界比市區冷,山上的新亞書院比新界更冷。我深知翟公教學認真,不敢怠慢,八點半來到課室,自以為已算守時,豈知他已挺直腰板端坐等待同學,更表示自己家住長洲,仍然冒着嚴寒長途跋涉準時上課,實在讓遲到者汗顏。那次亦是我對「求學與做人,貴能齊頭並進」的道理最深的一次體會。
說回展覽,最為矚目的作品,當為懸於展廳入口中央的「穎舞」。該作以金文寫成,而「穎」不見於金文,於是翟公以其對古文字的認識,將「匕」、「禾」、「頁」三字的金文,巧妙地合成「穎」字,又以該字本義為「禾穗之尖端」引申為筆鋒,寓意書法乃筆鋒之舞,饒具深意。據負責裝裱此作的師傅所述,翟公不要為此作「托底」。既然沒有底紙,又如何令作品顯得挺直?於是師傅便在作品兩旁掛上驚燕帶,嘗試以重量拉直作品,而兩條驚燕帶配合觀眾走動時引起的氣流,又讓作品隨風擺動,宛如起舞,使作品的藝術訊息超越區區文字與線條,實在令人嘆為觀止。
展期或已完結,但翟公的每幅作品都彌足珍貴,向隅的同好不妨留意藝術館資訊,將來定有機會欣賞。
●蘇澤民(香港恒生大學中文系高級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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