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哲藝真誠希望,看過《燃冬》的人至少能感受到來自創作者的情感關切。 胡若璋 攝
◆陳哲藝和主演們溝通劇本。
◆左起:劉昊然、周冬雨和屈楚蕭演繹了三個異鄉人在一個冬天裏的邂逅故事。
◆新加坡導演陳哲藝接受香港文匯報專訪。 胡若璋 攝
◆陳哲藝在國際上享有「康城寵兒」的美譽。
◆陳哲藝和演員周冬雨早前現身廣東路演見面會。 胡若璋 攝
◆《燃冬》入圍第76屆康城國際電影節「一種關注」單元。 資料圖片
◆《燃冬》劇組前往中國東北非常寒冷的延吉拍攝。

「外來者」關注中國青年的卷與躺平

《燃冬》是新加坡青年導演、「康城寵兒」陳哲藝在中國內地拍攝、上映的第一部電影。一個外國導演想要拍出中國年輕人現下面臨的問題癥結,這本身就有很多讓人好奇的問題。他的到來,似乎也在給當下的華語電影延展出一塊新版圖。「跨地區想像」或許也是陳哲藝電影的重要出發點,不管生活在倫敦還是回到新加坡,或者是現下生活了一年的中國香港,陳哲藝距離每一個「我城」的歸屬感都不算強烈。把自己送入人群,坐小巴、搭着港鐵,去觀察和積累每個區域裏令他有創作慾的人和事,也是他回到一家三口日常生活裏的正經事。 ◆香港文匯報記者 胡若璋 廣州報道

從七夕節前夕《燃冬》在北京的首映禮開始,陳哲藝和影片主演周冬雨、劉昊然、屈楚蕭一併開啟了從北到南的路演見面會。每到一個城市的不同影院,工作人員和熱情影迷都會給主創人員們送上「大麥」。拍電影十年的陳哲藝並不習慣把電影當作一個純商業行為來運作,還在學着微笑應對。「所到之處,經常聽到票房大賣四個字。」陳哲藝承認,會把自己置身於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看這類商業宣發活動,但仍然抵擋不住一些微妙的感覺流串在心。

票房與影展迴響產生落差感

尷尬和微妙的情緒,沒想到還在繼續尾隨着他。影片上映後的票房數據,並未和今年夏天已破200億元的暑期檔票房一樣一路飄紅。市場給予的反饋,和此前影片入圍今年康城電影節時投擲回來的「聲響」,前後的落差感是一定有的。「就因為我是個比較敏感的人,對外界的感覺很誠實,因此情緒波動挺大的。」陳哲藝一臉誠懇,也透露出需要調整一下的心願。

去年用半年的時間,拍了《燃冬》和自己第一部英語影片《漂流人生》,陳哲藝來到中國,他入鄉隨俗地用着中國年輕人們的「卷」、「躺平」分享着自己過去一年多的創作、拍攝生活。所到之處,外界對他「外來者」的身份也津津樂道。

作為在英國倫敦生活了15年的新加坡人,去年,陳哲藝一家三口搬到了香港生活。「我們在香港的生活應該說是節制跟節儉的。」陳哲藝說,在香港都是他負責去菜市場買菜,會對日常生活、小孩教育的問題有貼地感知。落入生活的瑣碎,不管是新加坡、英國,還是中國的年輕人,在當前的問題面前都有相似的癥結:生活中有着難以承受的高房價、高物價。

同時,他也發現,全球的年輕人也逃不掉「互聯網原住民」所面臨的成長問題。這種大量接收信息所產生的感受,其實令不少年輕人有點喘不過氣來,慢慢了解到,很多事情在自己沒有辦法承擔的時候,容易心生疲憊。

電影給不出直接的解憂公式

關注中國年輕人,尤其是80、90後們面臨的問題,陳哲藝等到了《燃冬》的機會,前往中國東北非常寒冷的延吉拍攝;也會把目光聚焦非洲難民,並把這個故事場景設定在希臘,拍出《漂流人生》。半年拍出兩部戲,遊走完全不同氛圍和工作模式的東西方劇組,協調不同的國家地區的「組合拳」拍電影,陳哲藝也發現,不管是在中國的劇組還是歐美的劇組,來自新加坡的自己都是一個「Outsider」(外人)。但幸運的是,不同國家、地區的行走,找資金、組團隊拍攝,陳哲藝都發展了自己「跨地區想像」的電影願景,且能把個人的情緒和經驗融入其中。這也令他至今為止的每部影片裏都夾雜了一點歐洲氣質,一點亞洲精神,成了具有辨識度的個人味道。

影片上映和中國內地觀眾見面,口碑呈兩極化。在不少資深戲迷眼中,《燃冬》是今年內地暑期檔最值得一看的電影,影片裏「熊」的設定和出現,創造出了一種令人遐想的狀態。但在一些社交平台上,很多網友調侃這是一場「無意義的東北citywalk」,直言很多場景看不懂。從導演的創作角度來看,好的電影需要適度留白。從《燃冬》來說,整體是一個較為「重情緒」的影片,並不算一個「重故事」的劇情片。

「《燃冬》是我拍給年輕一代的電影情書。」陳哲藝明確說,年輕人所面臨的問題癥結,這類不安的情緒沒辦法太過寫實,也給不出解憂公式。相反,他也是那個在電影裏繼續提出問題的人。正如近期,陳哲藝也把自己問了一個正着:「影片裏要傳達的內容不少,觀眾若沒有對應的心境去看的話,那麼創作的意義、對話的意義在哪裏?」

影院的觀眾見面會上,陳哲藝一遍一遍去闡述影片裏的一些設定和人物的關係。例如,被問得最多的就是主角們下山途中「熊出沒」這個場景,一些年輕的觀眾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熊」,不知如何去正確理解。陳哲藝也會平實地給出最初的創作意圖:熊嗅到娜娜(周冬雨飾演的角色)腳上的傷口,也嗅到了她心理的創傷……

「如果仔細用心去看這些演員的表演,他們的眼神,他們的內心世界,我相信會有很多收穫。」再回到,如何去拍攝年輕人面臨的問題時,陳哲藝坦承,生活中的諸多困難和困惑,不可能靠一部電影去完成療癒。而是如何借用影視故事的力量,令觀眾觀看時找到和自己定位相同的那一部分。陳哲藝認為,那些希望得到力量的人會看得到上天會厚待她;感受到痛苦的人就會聽到有人和他一樣痛苦。

不斷用社交平台觀察年輕人

《燃冬》的劇本創作,是在去年陳哲藝飛中國在上海隔離期間完成的。寫出兩頁紙的劇本拍攝大綱,其間陳哲藝也不斷用微博、小紅書等社交平台去看各式各樣的年輕人在做什麼。「為什麼我會寫像浩豐(劉昊然飾演)這樣的一個角色,確實也來自對一些年輕人的觀察。」在社交平台記錄日常生活的年輕人,準點上班、準點下班,不管是文字還是視頻裏的呈現,日子過得正常。但突然之間,他(網友)就「消失」了,有的留下一封信,有的什麼也沒留下,這類「消失」對陳哲藝的打擊很大,也令他真切感受到:這一代的年輕人普遍有一種甩不掉的焦慮,同時又伴隨着一種巨大的虛無感。

相對於不同國家地區的觀影習慣和需求,陳哲藝的《燃冬》也讓一部分愛看電影的觀眾感受到了熱鬧喧囂之外的心靈直擊。「一個普通人,也似一個課本。」有幸,陳哲藝用電影的思維去好奇「翻閱」過不少普通人。在聚焦票房成績之外,《燃冬》就是陳哲藝這個「外來闖入者」送給大家的一封情書。他真誠希望,看過影片的人至少能感受到來自創作者的情感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