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韻度曲】棲志虛無

梁君度

日前畫家盧清遠贈我一枚商承祚先生篆刻的印章，印文為「棲志虛無」。他說我是中山大學畢業的學子，而商老生前是中山大學教授，這枚印章送給我收藏更合適。我覺得受之有愧，因為當年我就讀中山大學是讀數學和計算機科學，無緣受教於商承祚先生。

商承祚，字錫永，是中國著名古文字專家，其父商衍鎏是大名鼎鼎的學者，1894年甲午科舉人。1904年為清朝最後一次科舉考試，那年商衍鎏得殿試第一甲第三名，成為清末探花，任翰林院編修。新中國成立後，他歷任江蘇省文史研究館館長、中國文史研究館副館長、廣東文史研究館副館長等職。商衍鎏的兒子商承祚本身亦有很高的學術成就，他1921年師從羅振玉學習甲骨文、金文。1927年任廣州中山大學教授，講授甲骨文字及鐘鼎文字研究、古器銘釋等。上世紀三十年代初，商承祚回京，先後在女子師範大學、清華大學、北京大學任教，1933年赴南京任金陵大學教授兼中國文化研究所研究員。抗日戰爭勝利後，他任重慶大學、重慶女子師範學院教授。1948年秋天回到廣州中山大學任教。新中國成立後，繼續留在中山大學任教，到1991年才逝世。他著有《殷墟文字類編》、《十二家吉金圖錄》、《說文中之古文考》、《長沙古物聞見記》等。

客觀地說，商衍鎏和商承祚並非天才般的人物，才華沒有橫溢到令人嘆為觀止的地步，之所以能有後來的成就，更大程度上是個人努力的結果。商承祚早年的恩師羅振玉對自己的得意門生有這樣的評價：「論聰明，錫永遠不如昌泗，但錫永知道自己短處，實事求是地刻苦，將來有成就的還是他。」果然，羅振玉對商承祚的評價沒有錯，商承祚腳踏實地，勤奮好學，21歲時便以《殷虛文字類編》成名，被國學大師王國維稱為「今世弱冠治古文字學者」之一，最終與陳寅恪、容庚、饒宗頤並稱為「嶺南四大家」。

商衍鎏曾寫下「心有常師淇澳竹，品宜特立華峰蓮」的祖訓，告誡子孫人生在世不求虛名，應以治學為本，從事學術研究工作；不義之財，決不收受，否則影響人品道德，為人所恥、可惡。

商承祚治印「棲志虛無」，印文正是指應保持心境恬憺空淨，無慾無求。《素問·陰陽應像大論》：「是以聖人為無為之事，樂恬憺之能，從欲快志於虛無之守，故壽命無窮，與天地終。」無論從學術還是自身秉持的道德觀念來看，商氏父子都是十足的中國傳統知識分子，內為對德的追求，外則是在學術上的嚴謹。他們專心學術、對世俗名利無慾無求，所以均能以近90高齡辭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