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　雲

早晨，林爺爺按慣例散步10公里。上午7點半，在紅花、紫花的指引下，他正沿着自己走過的小路原路返回，往自己住的小木屋迅速趕路。

林爺爺走在泥土路上，吹着口哨。小鳥們在天上盡情地飛，跟隨林爺爺的韻律，發出婉轉的歌聲。槐樹搖曳着婆娑的葉子，松鼠跳過一棵又一棵樹木，尋找着可口的食物。蟋蟀正在草叢中蓄勢，準備從這處蹦躂到另一處；小兔子與小狐狸在花兒的注視下，玩起了相互追逐的遊戲。

忽然間，風兒匆忙地跑了過來，滿臉驚恐，他的手指頭一個個張開，像無數小翅膀一樣，整個身子都抱着了林爺爺。風兒大聲地說：「林爺爺，不好了！」林爺爺伸出了手，安撫着風兒的額頭，粗糙的老手因趕路發出一陣陣溫熱的氣息。林爺爺問道：「風兒，不急，到底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你快回家看看，你快回家看看！」風兒說。林爺爺看到風兒急成這個樣子，他想一定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情。小松鼠瞧見林爺爺急匆匆往回趕路，他想，會有什麼重大的事情發生呢？

「林爺爺，今天你這是怎麼了？」松鼠問。林爺爺笑了笑，說：「風兒叫我回家看看，我也不知道怎麼了。」聽到這句話，松鼠一口咬定說：「那肯定不是好事。」「那可不一定，說不定是好事。」林爺爺說。

路上，林爺爺看到大兔子正在講課，大兔子教育一群小兔子說：「孩子們，你們不能吃不了苦啊，只喜歡吃甜的，這可不行。」很快，林爺爺從大兔子身旁走了過去，他想大兔子說得沒錯。當年，山林裏的動物活着真是太辛苦了。到處都是獵人，手拿着土槍，動物要四處奔跑，躲在秘密洞穴裏不敢露頭。兔子不但要避開獵人，還要防止被老虎或狼吃掉。那時的動物，沒有現在這麼和善，經常是大動物欺負小動物，小動物欺負更小的動物。大兔子的苦難教育課，值得小兔子們認真學習。

很快，林爺爺收了收思緒，不想再回味大兔子的話。他已來到自家的門柵欄前，那高大的樹樁上立着一塊小木牌，上面寫着「林爺爺之家」。樹樁上已有了新的萌芽，萌芽吸收着昨晚的寒露，正在生長。

林爺爺撓了撓頭，說：「咦，我的小木屋沒了，他跑哪兒去了？」風兒從不遠處飛過來，連忙答道：「剛和你報告完情報，我就馬上飛回來，可小木屋賭上氣了，任我怎麼勸，也沒制止住。結果，他就跑了。」

「小木屋為啥要跑，在和誰賭氣呢？原來，他一直安安靜靜待在這裏啊……」

「小木屋跟山林吵架了，小木屋發了脾氣，說不想再見到山林，說什麼不和山林做鄰居了！」林爺爺看着近處的山林，此時山林跟沒事人一樣，顯得格外沉靜，又像是賭氣，一聲不吭。「山林啊，你跟我的小木屋說了什麼？他為什麼要離開這裏？」

山上的林子搖動起來，一群鳥兒飛到天上。風兒不安地抖了抖身子，山林化成了一個穿着綠衣服的男孩，站在林爺爺的面前。

山林說：「我不喜歡小木屋，他身上的木頭與石子，都是我家裏的。我對他說，他是小偷。他就對我大喊，說他不是小偷，是我冤枉他。」「那你為什麼說小木屋是小偷啊？」林爺爺不解地問。「因為那些木頭與石子不是他的，而是我的。」「可是沒有了那些木頭與石子，就沒有了我的小木屋啊？」山林突然又沉默了，他抱着自己的胳膊，低下頭。林爺爺慚愧地說：「這都怪我，是我當年闖入山林，拿斧頭砍倒了樹木，用鎬頭砸碎了石頭，才建成了小木屋。那些木頭與石子都是我拿走的，我才是小偷。」

「我不是這個意思！」山林慌張地說︰「林爺爺，你是好人啊！雖然你年輕時破壞過樹木，但這不是你的錯。你是伐木工，當時國家建設需要砍樹，現在你卻能志願留在這裏，堅持了十幾年，目的就是為種下這麼多的樹，這多不容易，我們感激不盡啊！山林不吝嗇，是慷慨的，如果人類或動物有需要山林的地方，山林會給予。如果我認為你是小偷，早就不讓你走進山林了。」

林爺爺說：「既然我不是小偷，你也不是小氣鬼，那是什麼原因讓小木屋賭氣跑掉了？」山林羞紅了臉，說：「因為小鳥們都說你的小木屋漂亮，他們都喜歡站在屋子上，而不是站在林樹上。以前，小鳥們都只站在林樹上，從來不誇小木屋的好。」

林爺爺看着一片灰黃色的土地和翠綠的森林，又看了看風兒，風兒對他笑了笑。他又看了看山林，山林也對他笑了笑。

「那你為什麼要對小木屋說，他是小偷啊？是嫉妒了嗎？」林爺爺問完，發出了一聲聲慈祥的笑。林爺爺笑完，目光又投向沉默的山林。山林害羞地別過了臉，不敢看他的目光。「我知道，你犯小家子氣了！」林爺爺認真地說︰「你是山林啊，大大的山林啊，要裝下很多東西，包括每個動物犯錯，甚至你要為鳥兒停留在小木屋上熱烈鼓掌呢。以前，風兒生過一場大病，打了一個巨大的噴嚏，吹走了大量的小動物，那些小動物怪罪了嗎？」

「這樣啊，小木屋去哪裏了？山林，你知道嗎？」山林帶路，風兒緊隨其後，帶着林爺爺走向了東南方向。走了三四里地，一條清澈的河流橫臥在那裏，透過水可見到底部。小木屋就坐在河邊，儼然聳立在那裏。他很快就見到林爺爺，激動地想要向他說話；但又看到了山林，於是不滿地轉過身，不去看他。「小木屋，你在這裏可好呀？」林爺爺大聲問道。小木屋猶豫了半天，小聲說：「林爺爺好。」「爺爺已經從風兒和山林這裏知道了事情。」「爺爺，我啊不是小偷，我真不是小偷。」小木屋委屈地喊道。林爺爺摸了摸小木屋，那裏有着堅硬和粗糙的木質感，散發着一股歷經風吹雨打的氣味兒。「你當然不是小偷，這些木頭與石子都是你身上的一部分，就像我身上的骨頭與血肉一樣。」

「但是，這些東西……山林說，都是他身上的。」「我錯了，是我小心眼。如果你離開了，林爺爺就沒地方住了，他會想念你的。」山林說︰「我也會想念你的。」

小木屋垂下了頭，說：「那我就不離開了，回到以前那個地方吧。」「住在河邊也不錯，那就在這裏住一段時間吧。不過，不許你和這條河拌嘴啊！」林爺爺長舒了一口氣，一邊說一邊看着這條迷人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