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鵬飛

最近，內地網絡上受到最多關注的，莫過於一個叫董宇輝的年輕人，以及以他為代表的新東方直播間。

看慣了視頻直播間裏的聲嘶力竭、扮醜做怪，以及故作高深和譁眾取寵，從最成功的英語教培企業新東方，轉型直播帶貨的「東方甄選」，宛若素面朝天的清風，質樸平和，又情真意切。以董宇輝為代表的一群直播，把昔日在英語培訓課堂上才有的揮灑自如，搬進了直播間。隨口便是一篇流水潺潺的散文，詩詞歌賦信手拈來，中英文隨意切換，古今中外侃侃而談，豐富的文化氣息，溫暖的人文關懷，廣袤的人生格局，不浮誇，不說教，真摯恬淡，征服了無數守在手機屏幕前的網友。一場直播幾十萬人在線，一天銷售額千萬，一周漲粉千萬，連帶着數倍增長的股價，也讓很多胸有點墨的人，似乎看到了直播帶貨的更多可能，也隱隱地覺得可能有一種新的商業模式，正在被重新塑造。

新東方的直播間裏究竟在賣什麼？

回答這個問題之前，先看看正在邁向全民的短視頻時代，只要打開手機上的短視頻平台，無論什麼行業，也不管是哪個職業，通過直播或是短視頻方式，揭秘行業，展示自己，已是最普通不過的行為。運氣好又暗合了某一項說不清又道不明的規律，被人氣和流量同時選中，一夕間形成的現象級傳播，足以使一個平平無奇的素人，成為萬千矚目的視頻紅人。然後，抓住熱度，直播賣貨，收穫財富。帶貨翻車，人氣暴跌，無人問津……一條完整清晰的鏈條，已成為大部分迅速爆紅又迅速過氣網絡紅人的軌跡。

於是便有了這樣一句話，流量的結果是網紅，網紅的目的是變現；宇宙的盡頭是直播，直播的盡頭是賣貨。全社會容貌焦慮，各類面容姣好的人，靠一張受關注的臉，便能將點擊率轉換成財富。譬如荃灣豬肉檔的爆紅的阿威，已經接了好幾個廣告了。全社會身材焦慮，劉畊宏直播間的健身操風靡神州。全社會情緒焦慮，清風明月一樣的讀書人，侃侃而談，微言大意，散散淡淡之間療癒情緒，順道賣貨賺個盆滿缽滿也天經地義。

情懷是一剎那的觸動，生活卻是一整齣的話劇。姜文在《讓子彈飛》裏說︰「站着就把錢掙了。」引起無數人的共鳴。既然物質消費與精神消費的邊界正在大面積模糊，那麼一群詩書滿腹的人，用生平所學所悟，撫慰為生活奔波勞碌者的鄉愁和疲憊，用輕鬆有趣靈活鮮活的方式，點燃熱愛生活嚮往星辰大海者的激情。誠如醫生施展精湛醫術仁心度人，工程師潛心路橋造福眾人，農民春種秋收辛勞耕作養活世人，在自己選擇的擅長的領域內，深耕細作，精益求精，無須委曲求全，人格受辱，就能過上體面尊嚴的生活，才是一個正常社會的共識和努力方向。

當然，新東方直播間的熱度必定會從高位跌落，但不會門前冷落。桃李無言，下自成蹊。桃李栽種的位置既然人盡皆知，一時圖新鮮看熱鬧的人悉數散去，真正喜歡和受用的人，自然會長久駐守。倘若直播間裏售賣的產品和提供的服務質量一直保持水準，這股清泉就不會枯竭。

在一個訪談節目裏，許知遠問新東方的創始人俞敏洪，你的老師許淵沖把英文當做連接東西方文明的橋樑，那你認為英語是什麼？俞敏洪的回答坦誠如水：就是賺錢的工具。

我想，這應該就是最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