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秀宏

酒有酒令，茶有茶令，花是不是也有花令呢？聽說過詩歌中的花飛令，遊戲中的花枝令，但賞花行令確實從沒聽說過。我突發奇想，在文友中提議，咱們杏花溝的杏花開放之時，不妨來一次雅聚，大家事先準備，現場即興發揮。遊春時行令助興，以一人為令官，賞花者皆聽其號令，令官出題，要求下面有人對答。大家都說這個主意好。

文友們推舉我作令官，我在群裏說：「既然每個人相信我，就要服從我。行令如山倒，這山倒下去，砸到了誰，千萬不要喊疼；不論親疏，唯我獨尊。每人用以杏有關的詩詞歌賦、成語俗話或者詩詞意象等，與之和韻連綴即可。先舉手，後點名；我若點到了誰，行令最終沒能過關，就要受罰。」

我接着補充道：「衝關不過，受罰也不是什麼可恥的事情，大家惡補一下杏花知識，就行了。對得不當或對不出者，皆以唱杏花歌、吟杏花詩、說杏花掌故為罰。只是前面的人說過了，後面的人就不許再重複。大家一定遵令，快些準備，當然了，對得有趣，也可通關的。」

杏花溝的杏花綻放那一天，終於到來了。文友們陸續來到現場，有不少人的口袋裏還揣着寫得密密麻麻的幾頁紙。我說道：「今天我做令官，不說骨牌副兒，也不玩投壺，我說得上句後，你們有人馬上舉手或由我指定人，來對下句，就可以。對得好，便可通關了，還可得到大家的鼓掌。」文友們笑道：「今天天氣好，杏花燦爛如霞。杏花行令人亦美，這個辦法真是不賴！令官，請開始吧。 」

我說：「第一句，清風一縷撫粉花，請接下句。」詩人張三丁率先舉手，道：「我對下句，花是杏兒他的媽，請接下句。」大家笑得前仰後合，我也笑了：「三丁兄對得有趣，通關。第二句，花是杏兒他的媽，請接下句。」小說家胡俠舉手道：「媽有悲情欲濕雨。」我也笑了：「胡大哥接得漂亮，嵌入人生況味，且尾字連首字，通關。第三句，媽有悲情欲濕雨，請接下句。」詩人管弦子脫口道：「雨來獨坐杏影裏。」我連連點頭：「管先生厲害，大家鼓掌。不僅尾字連首字，而且把作家管樺筆下的小英雄雨來的名字嵌進去了，頗富深深的懷念之意，真是高妙啊！」

「剛才，大家集體創作了一首杏花詩，很有特色。現在來一個難度比較大的，大家聽好了：張良與張飛手指一傘，良曰『涼傘』，飛曰『跳傘』。請對杏花令。」約莫經過七八分鐘的沉默，終於有人舉手了。我招手請他走近前來，好聽得清楚一些，「呵呵，原來是學富五車的劉老師啊！」劉老師微笑抱拳道：「黃杏與白杏爭奪一瓢，黃罵『霜葫蘆』，白罵『老葫蘆』。」眾人道：「好！」我吟哦了一下，道：「不錯，不錯，夠味兒。過關。」

我接着說：「下面做接續杏花詩，共八句。第一句，杏花溝裏香澄澹，請接下句。」徐芸芸道：「文思代飲引情言。」「接續。」尹亮說：「疏影留我想獨園……」「接續。」馬奔道：「吹笛淨心樹庭萱。」「接續。」許思思說：「杏花命薄縮肌骨……」牛嶄道：「笑對北斗醉心弦。」「接續。」「一輪紅日東破曉……」詹琳道：「青杏芳菲滿町軒。」「接續。」章泠對曰：「杏黃不似春醪醉……」彥尚芳脫口對道：「齒頰生香滌心原。」

我笑着說：「今天大家合力作杏花詩，還能做到抑揚頓挫，風雅至極，真不容易。現在呢，變個法子，弄一個好玩的，當然也是很有難度的，請各位用杏花意象屬對以下拆字聯：轟字三個車，左余右斗成了斜，車車車，遠上寒山石徑斜。」詩人張三丁蹙眉良久，又很快舉起了手：「晶字三個日，有房有豬才叫家，日日日，白雲生處有人家。」我品味再三，說：「三丁兄這次的下聯有點兒硬，對得還算行吧，但問題是你嚴重走題了，沒一點兒杏花意象，挨罰。」

張三丁只紅了一下臉，不氣也不惱，看來是有備而來，只見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迅速掃了幾眼，又放回去，大大方方地說：「今兒呢，我給大家說一段杏花掌故，很好玩，希望大家能喜歡：話說布衣秀才申屠澄赴任縣尉，因風雪阻途，夜投茅屋。主人燙酒備席，申屠澄舉杯行令：『厭厭夜飲，不醉不歸。』這是引用《詩經》所行的雅令。話音剛落，主人之女杏花笑了：『這樣的風雪之夜，你還能到哪兒去呢？』說完，少女杏花瞟了申屠澄一眼，脫口出令：『風雨如晦，雞鳴不已。』申屠澄聽後驚喜萬分。他知是少女杏花用《詩經·鄭風·風雨》裏的句子，隱去『既見君子，云胡不喜』，應是含蓄地向他表達愛慕之情。於是，申屠澄便向杏花父母求親，最終兩人喜結良緣。」

「好，講得好！」文友們連連鼓掌，詩人張三丁突然又舉起手：「此情此景，讓我茅塞頓開，令官出聯『轟字三個車，左余右斗成了斜，車車車，遠上寒山石徑斜』，我再對下聯——『杏字一個口，草化連成花，口口口，勸君品盡杏花酒』。」「絕了，對得漂亮！」大家報以熱烈的鼓掌，杏花行令的情緒，很快被詩人張三丁的接連出場點燃起來。

我接着出對：「風中蠟燭光，流半邊，留半邊。」詩人管弦子對道：「夢裏惜杏花，拾一朵，失一朵。」我豎起大拇指，表揚道：「『流』、『留』與『拾』、『失』，各個相對，又都是同音反義的字，而且意境蠻好，通關。」「天為羅衾地為氈，日月星辰伴我眠。」我又出了難題，沒想到馬奔很快來了一句：「雨是春琴誰堪醉，柳綠桃紅杏眼甜。」「好一個『杏眼甜』，神來之筆。寫活了，太難得了，大家鼓掌！」

「最是生無底滿堂，竟然全家午出頭，見他晚間鑿壁來偷光——孔明。」我拋出最後一個難度最大的——字謎、成語人名謎題的上聯，要求大家行杏花令下聯。文友們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都沒人應答，我正要指定人，最後劉老師舉手力挽危局：「難為杏樹木被砍，來年春到不再哭，是誰初夏玉葉塑金枝——錢起。」我一邊鼓掌一邊稱讚：「太棒了，我的上聯字謎是牛年的『牛』字，『生』字無底、『午』字出頭都是『牛』，劉老師下聯字謎是『杏』字，『杏』的『木』字頭部被砍變『否』字，『來年春到不再哭』意指『不』字又長出了頭變回了『杏』。至於『鑿壁偷光』、『孔明』、『金枝玉葉』、『錢起』都不難解釋，真真妙不可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