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姐私語】土瓜灣的回憶

林爽兒

今日，到自覺很貼地的土瓜灣落山道下鄉道交界的天后古廟，很久沒有去土瓜灣，對這地方曾經很熟悉，曾經每隔一陣便去那邊探望單身的姑母。

梳起不嫁的姑母從菲律賓打工退休，她一生為家人飄洋過海，去菲律賓做女傭，當年很多中國女性為家庭為生活，也像今日的菲律賓女子一樣，冒險跟着同鄉姐妹，過去那邊打工，做女傭煮飯洗衫湊BB，將一生賣給事頭。姑母很幸運，在一家好人家打工，一做幾十年，把華僑主人的孩子照顧到大。幸運地孩子很孝順她，把她當親人一般。她退休返港，仍然記掛，常常寫信，又寄些零用錢給她，來香港也一定探望她。而我們這些子侄也很敬愛姑母，每逢過節便會去探望她，她行動方便時也常請她飲茶吃飯，令單身的她覺得有點親人的關愛。

那些飄洋過海去打住家工的女子，因為長年在外地，所以彼此之間容易結成好友，結拜做姐妹。姑母也有一班這樣的好姐妹，她們互相照顧互相幫助。後期年紀逐漸大至退休，她們更夾份買屋，買一間叫「姑婆屋」，一間大房，入面有七八張碌架床，退休回來的「姑婆」（梳起不嫁的女性），沒有家人的「姑婆」都住進去，一起過着互相關顧互相扶持的生活。

只可惜人漸老去，「姑婆」們一個一個地告別塵世，歲月只留下了揮不去的記憶，「姑婆屋」也解散了，剩下的「姑婆」各自尋找最後的歸處。有些只能入住老人院，有些很難找到去處，只好硬着頭皮請遠親收留，姑母很會打算，把僅有的積蓄買了間細房子，安排兩位無依的「姑婆」共住，還把一間房間租出去，收多少租支持生活。一直在經濟上不需我們的照顧。

直至有一天，她最要好跟她同住的「姑婆」在家中離世，她整個人像跌進谷底，了無生趣似的，漸漸身體健康出現問題，她其中一位弟弟拿主意把她送去老人院，姑母像洩了氣的氣球，從此一蹶不振，在老人院等候每一天的到來。我每次去探望她，看着她毫無表情的臉容，心中很難過。可是我只是侄女，沒有能力拍心口可以照顧她。就這樣看着她一天天消沉、衰退，直至在醫院親眼看着她離世！

土瓜灣的今天已經漸漸在轉變，但每當我想起這個地方、經過這個地方，姑母的過去便會一一再在腦海中浮現。這當中還有我的父母親，以及姑母照顧過、她的兄弟姐妹們在世時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