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書所述的倫文敘,甚為好看。 作者提供

黃仲鳴

童時,襯叔的《倫文敘》是我最喜歡的通俗讀物。倫文敘的急才和抵死的詩和對聯,我琅琅上口,如:

先生放學我回來,眼見天門大打開;

自古帝王由此出,探花榜眼狀元來。

又如這對聯:

杏壇七十二賢賢賢希聖,

雲台二十八將將將封侯。

作這些詩和對聯時,倫文敘尚屬小孩一名。神童出生於明朝成化二年(1466),廣東南海縣人。襯叔的《倫文敘》,乃以三及第寫成,粵味甚濃,讀來倍加親切和有趣;而且略帶黃味,顯見倫文敘的古惑和急智。素知倫文敘是狀元,為粵人大大增光。既是狀元,當然有《殿試策》之類的文字,這當然有,但正經到極,為通俗書所不收。近日看到一本:《廣東歷代狀元》(陳廣傑、鄧長琚編著,廣州文化出版社,1989年),內中所列,便有倫文敘,還附有他的「正經」作品,這實屬少見。

倫文敘是弘治十二年的狀元。他的《殿試策》一開篇就豪氣逼人:「臣對·臣聞若天下者·有致治之大法·有出治之大本·禮樂者·致治之大法也·天德者·出治之大本也·大本具·而後大法可立·大法行·而後大本以彰……」(標點悉依原書)

至於如何「大法」、「大本」,倫文敘洋洋灑灑,大發議論,此處不提。只說倫文敘有個死對頭,湖廣柳先開也。此人事跡,坊間有不少書仔述及,可惜現已難以尋獲矣。

《廣東歷代狀元》說,兩人文才相當,上京考試,倫住廣東會館,柳住湖廣會館。柳先開自負,目空一切,寫了幾個大字,貼在會館門口,字曰:「新科狀元柳」。

倫文敘見了,十分不滿,在「柳」字下加兩字:「未必」。

柳先開怒極,登門問罪,自問才高,要與倫文敘鬥詩比對。柳先出上聯:

東鳥西飛,遍地鳳凰難插足。

倫文敘隨口答曰:

南麟北躍,滿山禽獸盡低頭。

柳又吟兩句:

廣東花未發,湖廣柳先開。

倫答:

湖廣柳開未得中,廣東花發狀元來。

針鋒相對。《廣東歷代狀元》作者云,柳先開不敵「大敗」,依我而觀,第二聯倫文敘對得差也。兩人鬥詩鬥文鬥上朝廷。蓋會試之後,兩人各有千秋,均被選中,要由皇帝欽點。太師梁儲出對,聯曰:「鴉撲丫枝,丫折鴉飛丫落地」,柳對:「豹經炮口,炮響豹走炮沖天。」弘治和群臣皆云對得工整。倫對曰:「鵠踎穀穗,穀垂鵠去穀朝天。」誰的較好?

皇叔朱尚德評說:「『鵠穀』句較佳,因為夠貼地,田野可見,合乎情理。『豹炮』近乎荒誕,大炮有兵士看守,開炮之時,那容野獸走近炮口?

弘治點頭。後來要倫柳作詩,倫得勝,遂為狀元,終於打敗死敵柳先開。不過,上述各事,未見史實支持,只民間傳說而已。倫文敘的詩和對聯,不避粵語,這和他的策論文章,完全不同。真正的倫文敘,還須深入研究。

這書所列廣東狀元,除簡歷外,俱附有各人的文章,甚為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