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的「紅船」（下）

全福班每到一個碼頭，就有人群聚集在橋頭岸邊歡呼：「全福班來了，唱一台戲吧！」即使沒有預定在這小碼頭唱戲，只要不耽誤前面大碼頭的日程，他們總是高興地停下來，滿足鄉鎮人群的願望。遇到了大風雨，就停留在任何一個碼頭上。船隊總是趁着「一江風」，順利地航行，以便一個碼頭接着一個碼頭唱戲。

全福班走碼頭有兩句口訣：一是「菜花黃、唱戲像霸王」；二是「七死八活、金九銀十」。

什麼叫「菜花黃、唱戲像霸王」呢？前一年的除夕，吃過年夜飯，就上船出發。第二天——也就是新年的大年初一，在最近的第一個碼頭演出，為農村的新春敲起了歡樂的鑼鼓。從新年一直唱到田地裏盛開了油菜花。他們說，菜花黃的時候，小麥還沒有收割，又沒有到插秧的時候，唱到這時候是高潮，愈唱愈來勁，大有楚霸王的雄偉氣概。

什麼叫「七死八活、金九銀十」呢？下半年農曆七月裏，農事正忙得不可開交，下鄉唱戲是死路一條。8月過了中秋後，桂子飄香，江南農事已畢，下鄉唱戲就有了活路了。9月、10月慶祝豐收，酬神謝佛，這時候唱戲準能賺錢，所以用「金九銀十」來形容生意興隆的兩個月。

11月，他們回到蘇州城裏演出。不管在什麼地方演戲，最後一定要在蘇州鎮撫司前供奉祖師神的老郎廟，趕上11月11日的老郎（唐明皇）生日演幾台戲。臘月底照例唱過「反串戲」就封箱了。

全福班坐烏舢船來往蘇杭一帶演出，確是跟粵劇班坐「紅船」沿水路到各鄉鎮演出的模式相似；但「紅船」是專為戲班建造，蘇杭一帶的劇團使用的烏舢船卻是當地人常用的運輸工具。有資料記載在寧波三江六塘行走的烏舢船船身窄、吃水深，後面有兩支櫓可以兩人同時搖，一般裝載番薯和南瓜，有時也裝載雜貨。《浙江方志》記載在1986年，浙江奉化一間航運公司還有一隊烏舢船隊負責貨運；翌年，因烏舢船噸位小，安全系數低而全部報廢。

我手上資料有限，無法知悉烏舢船需否改裝才能供劇團使用，也沒法考證它和「戲船」有沒有關係；但我有一個大膽的假設，凡水路運輸發達的地域，戲班均有可能採用水路來往鄉鎮演出，採用的船隻也許會和「紅船」相近。 ■文︰葉世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