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文匯報訊(新聞調查部記者 于海江、文正)即便遭遇日本國內政壇與社會的強烈反對,高市早苗仍未對其涉台錯誤言論作出明確撤回。黑龍江省社會科學院東北亞研究所研究員、東北亞戰略研究院首席專家笪志剛指出,日本政壇右傾化,使以高市早苗為代表的右翼勢力,試圖藉當前國際環境的外部壓力與日本經濟困境的內部因素,將中國塑造成日本「存亡危機」的主要標靶。在此過程中,日本右翼一方面蒙蔽並爭取國內民意支持,另一方面加快擴展安保法制度空間,以進一步突破戰後秩序限制。
笪志剛在接受香港文匯報新聞調查部訪問時指出,二戰後的日本政壇,除極個別年份外,長期由自民黨執政把持。日右翼勢力戰後逐漸發展壯大,形成自民黨內把控政策方向的主導力量。「這是高市早苗涉台言論強勢態度的根本背景。」笪志剛說,早在安倍晉三執政的2015年,日本已繞過和平憲法,推動安保法治改革,解禁了部分集體自衛權,為突破戰後秩序限制,打下了日本國內現行法基礎。「高市早苗繼承並強化了安倍這一路線,打破歷屆內閣在台灣問題上的『戰略模糊』,直接將台灣納入日本安全戰略,與日本的『存亡事態』掛鈎。」
欺騙民意博取政治資本
日本經濟近年陷入輸入性高通脹、日圓貶值、經濟增長下滑等多重困境。據日本農林水產省最新統計數據顯示,截至本月21日的一周,日本市場上一袋5公斤裝大米均價為4,337日圓(約215港元),連續16周處於4,000日圓(約198港元)以上高位。日本帝國數據庫公司的最新統計數據顯示,日本今年共有逾2萬種食品漲價,而下月將有近3,600種食品價格上調。與此同時,不斷增發的國債,使日政府債務佔GDP比重超過260%,居OECD(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編者註)國家之首。
笪志剛分析認為,日本這種經濟結構性困境,使日本民眾普遍對未來充滿不安。但以高市為代表的右翼政客正在利用民眾焦慮,將國內經濟問題外部化,並歸因於中國的「壓力」與地緣挑戰,意圖借此轉移矛盾。「這是一種典型的政治操弄手段。」笪志剛強調,高市沒有就經濟論經濟,而是試圖通過以欺騙的方法強調外部挑戰來凝聚國內民意,為自己的政治利益服務。
據日經與東京電視台聯合民調顯示,約有75%受訪者支持高市內閣,且未受中國反制高市涉台言論影響;共同社民調則顯示,高市內閣的不支持率只有20.4%,而按年齡層來看,30歲及以下的年輕群體中有72%、40至50歲的中年群體中有64.0%受訪者,不認為高市涉台言論是出言不慎。這一認同在60歲以上高齡群體中,佔53.2%。
笪志剛強調,雖然不能簡單地將日本經濟好壞與高市上位直接畫等號,但經濟困境確實為她的崛起提供了一個背景,這種民意氛圍為右翼政策提供了強大的社會基礎,也使日本政治走向更加偏右,高市早苗則巧妙地利用了這一局面。「自維聯合內閣提出廢除汽油稅、提高個人所得稅門檻、削減眾議院議員數量等政策,結合強硬的外交安全立場,既迎合民粹,又塑造『強勢領導人』形象。」笪志剛指出,超過六成日本民眾支持增強軍備,年輕人對高市內閣支持率更高達八成以上,「高市涉台言論其背後是日本社會對『強勢領導』的渴望。經濟困境與安全焦慮交織,年輕民眾更容易接受『外部威脅論』,從而支持軍事擴張。」
日本記者加登英成在接受香港文匯報新聞調查部採訪時亦表示,「很多人認為自己的不幸是外國人造成的。我覺得這樣想的人確實在增加。這是事實。」加登說,日本公司業績表現良好,然而工人並未能直接受益。房價過去5年上升大約10%,超過30%對生活至關重要的食品價格上升。這對於擁有股票和土地的人士來說不算什麼,但這種全球範圍內的貧富差距擴大化,令沒有儲蓄的日本年輕人生活在貧困當中。在今年的參議院選舉中,極右翼政黨受到年輕一代的支持,他們被灌輸的思想是,「我們生活不富足的原因是我們接受了太多外籍勞工」和「像中國人這樣的外國人在東京等大城市以高價買房作為投資,所以價格對我們來說太高了。」
加登認為,在上述背景下,失去現代史教育的日本年輕人,受社交媒體過於簡單歸因複雜社會問題的引導,是高市內閣高支持率的主要原因之一,「不能正確了解事情背後原因和真相的年輕人,只是因為不願尊重那些對中國表現友好的政治家,轉而狂熱地支持了高市。」
積極布局能源物流產業鏈
笪志剛指出,在經濟方面,日本正在積極為可能出現的與中國相互「卡脖子」的情況做準備。他舉例稱,剛剛結束的首屆「中亞+日本」首腦峰會上,日本與中亞五國簽署了多達34份協議,並發表了《東京宣言》。日方承諾未來五年在中亞推進3萬億日圓商業項目(見右上表),主要聚焦資源合作、能源合作和互聯互通建設。其中與哈薩克斯坦主推「下一代智能採礦」,覆蓋稀土、鈾、黃金、銅、鉻等38種關鍵金屬供應,建稀土冶煉中心,並積極展開在黃金勘探、精煉與貿易鏈合作,以及核能醫學與核電合作。此外,日本重點支持「跨裏海國際運輸走廊」建設,並參與阿克套港升級與海關流程優化,打通中亞—裏海—歐洲海運通道。上述合作,日方由經濟產業省、外務省牽頭,JICA(日本國際協力機構 隸屬外務省)、日本出口信貸機構提供資金與技術援助。中亞五國則由各國能源部、工業貿易部、礦業公司進行對接(見右下表)。
笪志剛指出,日本此舉透露出日本在錨定資源安全、尋求跨境物流突破、服務亞歐地緣擴張、服務高市內閣的外交轉型,塑造四大維度的核心戰略意圖。
「這是日本去中俄風險的體現,也是配合美國『去風險化』的關鍵礦產品和區域供應鏈的一次深度布局。」笪志剛說,日本此項動作,即是日本「經濟安保+地緣擴張+秩序重構」的中長期組合謀劃,也是短期強化資源多元供應與實用外交空間,旨在為突破戰後秩序積累資本的一次有利嘗試。並可以直接為修憲、擴軍等突破戰後秩序議程贏得更多支援,服務本國輿論鋪墊,並借經濟外交輸出技術標準與安保模式,提升影響地緣和獲得國際規則話語權更多籌碼。
「不過,受制於中亞五國平衡外交與現實約束,日本錨定中亞的戰略意圖將是一個漸進、調整乃至存在諸多不確定性的過程。」笪志剛說。
經濟復甦或支撐軍事擴張
12月19日,日本央行宣布將政策利率由 0.50% 升至 0.75%,為 30 年來最高水平。這一舉措標誌着日本金融政策逐步走向正常化,並因此可能帶來日本國內的經濟復甦。笪志剛指出,復甦將增強日本在國際金融市場的話語權,雖然僅為經濟政策的調整,但其結果可能間接為右翼涉台言論提供持續動能。
2025年以來,日本央行兩次宣布加息。而在19日加息決策,獲9:0全票通過。央行行長植田和男並表示,若經濟和物價前景符合預期,未來還將繼續加息。在此之前,日本多年來推行金融立國與日圓國際化戰略,並因此積累了龐大的海外淨資產。日本作為全球第四大經濟體,若以日圓計價則依然回歸至第三大經濟體。多年來,日本憑借強大的經濟實力,積累了驚人的海外淨資產,有人估算其規模達到3.7萬億美元。日本民眾持有的金融資產更是高達15萬億美元。
「日企在全球廣泛布局投資,每年匯回日本的資金多達2,600多億美元,企業現金留成高達500多萬億日圓,相當於再造了大半個日本。」笪志剛說,日本長期推行金融國際化戰略,其金融政策的每一次調整,都對國際金融市場有着不可忽視的影響。而與日本加息相對的是美國近期的減息政策,利差會吸引國際資金流向日本。日本可能減持美國國債,增加本國國債購買,將對美國金融形成壓力。這種金融底氣的自主性,讓日本在涉台問題上更敢於試探美國安保承諾,並在某些議題上保持更大操作空間。
笪志剛認為,日本金融復甦雖主要是經濟政策調整,但其結果可能間接為右翼涉台言論提供持續動能。高通脹下的經濟增長將減輕財政壓力,使右翼更有底氣推動軍事擴張;同時民眾在經濟氛圍改善下,更容易接受「外部威脅論」,支持強硬政策。「但這種改善並未消除結構性困境,反而與安全焦慮交織,形成有利右翼言論的社會土壤。」笪志剛說。
此外,日本資金回流可能削弱在華投資,增加中日經濟疏離。同時,日本金融復甦與涉台言論相互呼應,將加強其在國際社會的話語權,對中國形成「經濟—軍事—外交」的複合挑戰,此亦是觀察日本未來涉台動向的重要參考。
美國戰略收縮與日本軍擴焦慮
高市早苗的涉台言論不僅是對中國的挑釁,更是對《美日安保條約》可信度的試探。笪志剛指出,美國在戰後秩序中既是日本的保護者,也是默許日本逐步突破憲法限制的推手。但隨着美國回防戰略的確定,日本對可能出現的保護「真空」的不確定性充滿焦慮。
高市的試探與投機
2025年3月美國國防部簽發《臨時國防戰略指南》,本月初白宮正式頒布《2025年國家安全戰略》。兩份戰略文件均強調美軍戰略回防本土,要求盟友承擔更多防務。這讓日本右翼擔心美國在危機時刻不一定全力出手,因而加快突破戰後秩序,提升軍備。
「美國在尼克松時期曾進行過戰略收縮,要求盟友分擔防務。特朗普如今的政策被視為類似的『門羅主義回歸』。」笪志剛指出,在此背景下高市早苗將台灣問題直接與日本「存亡事態」掛鈎,挑戰中國核心利益的同時,也是對美國的試探,若台海爆發衝突,美國是否會履行安保承諾,進而加快突破戰後秩序限制。
美日的同盟與異夢
笪志剛認為,二戰後美國以冷戰為背景,將日本培養為遠東橋頭堡,既限制日本軍事擴張,又在需要時放鬆管制。安倍晉三在2015年推動安保法制改革,部分解禁集體自衛權,背後有美國的默許;日本突破武器出口限制、討論修改「無核三原則」,背後亦難說沒有美國的支持。「美國是日本涉台言論背後最大的因素。沒有美國的默許,日本無法甚至不敢突破戰後秩序。」笪志剛說,在涉台問題上,高市早苗的言論凸顯日本右翼的矛盾心理:既依賴美國,又懷疑美國。而美國在涉台表態上則持續保持曖昧,既要維持日美同盟,又避免過度刺激中國。這種依賴與懷疑並存的矛盾,構成了日本右翼政策的核心背景。
「日本右翼正是利用美國的支持,從『專守防衛』向構築『反擊能力』的『主動威懾』轉型,試圖打造『正常國家』形象,進而突破戰後秩序的限制。」笪志剛說,未來美日同盟的可信度,將直接影響日本在台海問題上的行動方向。
日本沉默外交暗藏陰謀
對於高市早苗的言論,日本目前採取了一種沉默式應對策略,既拒不撤回此前不當言論,又偶爾釋放一些看似軟化的言論。笪志剛認為,基於日本國內和國際態勢,日本無意於改變既定戰略目標。但偶爾釋放的看似軟化言論的做法,實際上是一種外交隱忍策略,目的是在國際社會上營造一種日本保持克制、理性的形象,同時渲染中國的強勢與不顧一切,試圖在國際社會破壞中國形象。
例如早前發生的中國軍機以火控雷達兩次鎖定日本自衛隊F-15戰機事件,雖中方公布錄像等,證實已在事前向日艦通報訓演項目,且日艦亦回答「收到」,但日方仍意圖甩鍋中方。而從兩次火控雷達鎖定的時間上看,第二次鎖定時間長達半小時,顯示日方飛行員的行動並非出於自主行為。「日本這種做法,某種程度上可視為一種陰謀。」笪志剛分析認為,「他們不與中國硬碰硬,而是將中國置於國際輿論的平台上,旨在向國際社會傳遞『中國一直對保持低調克制的日本不依不饒』的印象。這種策略不僅是對中國的暗算挑釁,更是日本右翼試圖在國際輿論場上爭取話語權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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