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伍呆呆
在一眾「為食」的朋友中,我時常感到慚愧的是我作為一個相當「為食」的人,身形看起來很大隻,食量卻是出名的小,因此朋友們都不願意請我去吃自助餐,認為會「蝕本」。我便很羨慕那些又「識食」又「食得」的人。
我的閨蜜蓮子就是一個又「識食」又「食得」的人。20多年前我在佛山與她初識時,除了吃順德菜,她還在工作時見縫插針請我去吃肯德基,點了分量頗足的「全家桶」,我吃得少,她以一己之力吃完一份全家桶,當時把我驚得目瞪口呆。然而能吃的人亦是很能幹的,能吃一份「全家桶」的蓮子,可以在一天之內開車輾轉4個城市去談業務,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老友康延兄也能吃。前不久我回深圳參加活動,吃飯時康延兄與我鄰座,談笑風生間便將面前大盤美食「消滅」的能力令我羨慕不已。當然,才華橫溢的康延兄亦是在吃肉喝酒的間隙就能飛速地用手機寫出一首好詩的人。次日再聚,康延兄請我去他家樓下的社區食堂吃飯。面對大食堂普通的飯菜,康延兄依舊談笑風生,依舊是一樣的好胃口,彷彿他無論吃的是什麼,只要吃飽了,就有力氣去憂國憂民。而一向孤陋寡聞又不喜社交的我卻是由此第一次走進社區食堂,也由此開始羨慕起有社區食堂的社區。
我長年獨居,此前很享受一個人的飲食,經常下廚給自己做幾個可口的小菜,斟幾杯小酒獨酌。隨着年歲漸長,本就小的食量愈來愈小,往常一日能吃少少的兩餐,後來減到一日一餐,有時胃口不佳,或心情不好,就連一餐也吃不下。鄰居妹妹彭彭說大抵不是年紀的問題,她和與她年紀相仿的姐妹們也同樣,或是因為工作忙、或是因為家務事多、或是因為日日都要面臨「吃什麼、怎麼吃」等問題,同樣倦怠地不想下廚。
彭彭說帶我去社區的小飯堂吃飯時吊起了我的胃口。彭彭說的飯堂並不是真正的飯堂。「飯堂」其實是一戶鄰居位於小區一樓的家,廚師就是女主人和她聘請的一位阿姨。去了,進屋便聽見熟悉的粵語,聞見熟悉的菜香。果然,湯鍋裏是我自小喝慣的玉米胡蘿蔔排骨湯,桌上是蓮藕片、蘿蔔絲、蒜苔炒肉、青椒炒雞蛋、清炒菜心等家常菜,客人拿了餐具和公筷,自己動手盛飯菜。吃飯的人不多,都熱絡地打着招呼聊着家常,像是赴熟人的家宴。
我破天荒地吃了一大碗米飯,喝了兩大碗湯。吃飯喝湯間就知曉了「飯堂」的由來。原來這家主人因自己「為食」,常在家與隔壁退休在此養老的鄰居聚餐,歡樂的氣氛吸引了其他鄰居,大家便要求加入。愈來愈多的鄰居開始「夾米落鑊」,由女主人張羅下廚,每天在微信群裏公布菜單,食材由吃飯的鄰居們自覺報名AA制。社區食堂的長者食客居多,小飯堂裏卻多是彼此熟識的鄰居、在附近店舖上班的年輕人、孩子上學後不願獨自吃飯的「寶媽」,以及如我一般偶爾失去胃口的「老人」……那天,屋內的「飯堂」裏言笑晏晏,屋外的院子綠草茵茵,秋日高溫的空氣似乎都變得清涼起來。
後來遇到「飯堂」的男主人,得知他很早就開始做服裝生意,在省內擁有多家服裝廠……果真能吃的人多數都是能幹的。因為「為食」與「識食」,這位能幹的男主人又將「小食」化做「大食」,令社區的鄰居們在家門口的飲食裏吃到了溫暖和幸福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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