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鵬飛
電影《731》全球上映正好一周，已取得超過12億元的票房，證明了其在商業上的成功。對於一部取材民族傷痛的影片而言，要衡量其成功與否，票房重要，走出電影院的人的評價，同樣重要。《731》到底拍得怎麼樣？回答這個問題前，我有一句話要先聲明：電影不是簡單復刻歷史，而是基於史實的藝術重構。
首先是如何呈現極端暴力畫面。「731」不是一組簡單數字，是鐫刻在中國人意識裏，一道永不能癒合的恐怖傷疤。日本軍國主義突破人類底線的殘忍行徑，讓這一段歷史始終不能淡去恐怖的底色。導演摒棄了簡單重現血腥畫面，而是試圖用實驗室中整齊擺放的細菌培養皿、煙霧瀰漫的地坑試驗場，以及反覆出現的中藥材架，營造壓抑沉痛氛圍。雖然在香港定為三級影片，但並沒有像同級影片那般驚慄，腦海中能想像到的恐怖歷史細節，只是用鏡頭快速滑過如煉獄圖景的展示櫥窗，把更多無辜遭受殘害者的掙扎、突圍、失敗，一次又一次呈現在幕前。
影片也融入了超現實主義的表達，讓日軍巡察監獄走廊時，隨行的藝伎幻化為黑白無常，在現實與虛構之間，形成強烈心理衝擊。
其次，是如何講好這段殘酷的故事。電影聚焦抗戰勝利前夕，侵華日軍第七三一部隊在哈爾濱平房區進行細菌戰研究的暴行。代入視角是以當地小販王永章，和一群普通平常的路人，在猝不及防的狀況下，突然被抓入731部隊特設監獄為主線，漸次展現他們遭受到的凍傷實驗、毒氣實驗、活體解剖等極端苦痛。
導演竭力把所有美好、鮮活、希望都毀滅在觀眾面前，希望生於和平年代的人，能感知平淡活着的珍貴。導演也努力把所有殘忍、殘暴、虛偽都攤開在觀眾面前，希望不同國界的人，都能瞪大眼睛看清楚一個國家在成體系犯罪時的毫無底線。
「天堂裏有日本人嗎？」「天堂裏沒有日本人。」首尾呼應的兩句台詞，道出了所有受害者的心聲。直到影片最後一幕，從無賴王永章終於變成抗日英雄的王子陽，對着鏡頭說︰「你講的故事好爛啊﹗」好似導演特意安排的自嘲，又好似深陷巨大苦難中的人，手足無措的喃喃自語。不知道為何，看到此處，我瞬間想起了張純如先生，也想到了觀眾會對這樣講述故事的質疑和不滿。
最後，便是重現歷史真實之後，導演想要藉此重構出怎樣的藝術影響。影片中出現的受害者不僅包括中國人，還有來自蘇聯、朝鮮等國的民眾。影片中對於731部隊製造的細菌想要毒害的區域，閃現的畫面除了中國，還有莫斯科和巴黎。影片的英文名直譯為「罪行無界」，上映的日期安排也幾乎是罕有的全球同步。可見，《731》要表達的不僅是中國人的傷痛，也是人類文明史上的至暗時刻，導演希望藉此讓全世界的人都明白，我們對死亡的恐懼是一樣的，我們對活下去的渴望也是一樣的。
總而言之，重大沉重歷史題材的電影，從項目立項開始就必須穩過三關：歷史觀的導向，藝術加工的限度，歷史細節的嚴謹。此外才是故事的完整性，和演員的表演完成度。所以，口碑兩極，我站中間。
無底線的罪惡會成為歷史，會隨着歲月塵封而變得面目模糊，那些遭罪的生命可能連名字也不會留下。可是，如果有人記得他們，會在紀念的節點用電影的方式，不斷去重新提起他們遭遇過的苦難折磨，這段歷史就不會消失，那些作惡的戰犯就永遠都不會得到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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