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君度

近日觀何洵瑤女史畫作,感中國畫憑藉着墨色的千變萬化,演繹出無盡的精彩,便撰文淺談墨法。

墨法,就是通過對墨色濃淡、乾濕的調配,以及疊加方式和筆觸的靈動變化,精心塑造出畫面豐富的黑白灰層次,賦予其獨特的節奏感,淋漓盡致地展現「墨分五色」這一深邃哲學內涵。

積墨法,從淡墨起筆,每一層墨色都耐心等待前一層乾透,才輕盈地疊加其上。如此層層遞進,逐漸增強物象的厚重感與立體感。就像黃賓虹先生,他宛如一位山林的知音,善用積墨之法,描繪出那渾厚華滋的山林。

破墨法,這是墨與水在濕意中的激情碰撞。趁墨未乾,在水分的交融中打破原有的墨色界限。破墨法可分為濃墨破淡墨、淡墨破濃墨、水破墨、墨破水四法。王維、張璪的破墨山水效果奇妙。

潑墨法,用大筆飽蘸墨汁,揮灑於紙面。徐渭的寫意花卉,以潑墨之法,讓墨汁肆意流淌,展現出花卉的肆意生長之態;梁楷的「潑墨仙人」,更是憑藉潑墨,將仙人的灑脫不羈刻畫得入木三分。然而,這豪放之中,需胸有成竹,否則便容易陷入失控的境地,失去潑墨的韻味。

焦墨法,使用極濃幾乎無水的墨色,以乾筆皴擦。隋唐興起的壁畫,多用焦墨。它強化線條的骨力,如同給畫面注入錚錚鐵骨,讓線條與畫面形成鮮明對比。在勾勒輪廓時,它能使輪廓硬朗清晰;描繪枯枝老幹時,又能將那份歷經歲月的滄桑展現得淋漓盡致。

宿墨法,帶着歲月的沉澱與韻味,使用隔夜的陳墨,墨色沉鬱且易暈散。當它落在紙面,便形成斑駁的墨漬,為畫面增添古樸蒼茫的韻味。畫家林風眠對其鍾愛有加,用它繪出獨特的藝術世界。

然而,墨法的玄機,終究在「用」與「不用」之間。倪瓊作畫從不畫人,謂「世間安得有人?」卻在《容膝齋圖》的空白處,以淡墨枯筆寫出「無人」的禪意;齊白石畫蝦從不畫水,但透過濃淡相破的墨法,觀者自能聽見潺潺水聲。這般「無中生有」的智慧, 恰是中國藝術最深的機鋒,正如石濤所言「法自我立」,真正的墨法,原不在硯池之中,而在落筆者的方寸靈台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