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2年對於83歲的曾孝濂來說,是值得欣喜的一年:他的又一新書《極命草木:曾孝濂和他的博物畫》出版,以其名字命名的「曾孝濂美術館」則於去年12月正式開館。
19歲進入中國科學院昆明植物研究所繪圖組,為中國大地上的植物作科學畫,由見習繪圖員成為教授級畫家,中國科普作家協會會員、美術專業委員會委員,曾任中國植物學會植物科學畫協會主席的曾老,被譽為「中國植物畫第一人」,其植物科學畫的創作,不僅是知識和技法的積累,更多的是在萬物競生、交響共存的大自然中,感受造物主的鬼斧神工與奧妙神奇,以自然為師、與自然對話的收穫。有人稱其畫作「是大自然的精準寫照,也是對美與生命的崇高禮讚!」在早前的一場新書分享會上,曾老由衷表示:「如果說以前的植物科學畫是工作必需,那麼未來,植物科學畫則是大眾審美的需要、培養生態意識的需要。」◆文、圖:香港文匯報記者 丁樹勇
「我今年83歲,畫植物科學畫已有60多年。」早前,曾老向眾多讀者分享他新近出版的新書《極命草木:曾孝濂和他的博物畫》及背後的故事,回顧其創作歷程。
「給植物繪製一幅科學畫,是現代植物分類學的一個傳統。」曾孝濂解釋說,「參差荇菜,左右流之」,荇菜長什麼樣?文字終歸不如圖畫來得直觀。實際上,現代植物學誕生之初,每一個發表新種的專家,一定會找一位畫家配合,畫一個雙方都認可的圖,然後保存在一個專門的標準櫃或博物館內,成為新種的重要史料。
愛好變事業
上世紀五十年代,我國進入植物資源大普查時期,開啟多部基礎性國民志書的編纂工作。其中,《中國植物誌》的編撰是一個龐大的系統工程,集合了全國360多位植物分類學家、164位插圖師的力量,經過80年的積累、45年的艱辛編撰,於2004年才完成。
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曾孝濂的人生使命與國家的需求聯結在了一起。1939年出生的他,自幼酷愛繪畫,1958年高中畢業後,因超人的繪畫天賦被錄取到中國科學院昆明植物研究所任見習繪圖員。《中國植物誌》項目啟動後,他被選中畫植物標本,一畫就是45年。除《中國植物誌》外,曾老先後為50餘部科學和科普著作創作插畫,還出版了多部專著。與植物科學畫結緣逾60年,他為包括《中國植物誌》在內的科研著作,創作了2,000多幅栩栩如生的插圖。「小時候的愛好竟然成了一輩子的事業,我很幸運。」曾老感慨道。
退休後的曾老仍筆耕不輟,80歲時畫了巨幅《影響世界的中國植物》,描摹了37種中國原生植物。「接下來,我還希望能完成我100幅熱帶雨林大畫的願望。」
以自然為師
為《中國植物誌》繪圖,曾孝濂等繪圖員工作的依據是臘葉標本。採摘植物製作成標本,科研人員經研究決定需要繪製的物種並撰寫文字描述,將標本及文字描述交由繪圖員繪製。
「植物科學畫被喻為『植物寫真』,要盡可能準確及完備地體現一個物種的分類特徵,要嚴格反映植物科學內容又要兼顧美學,有很強的藝術性。」曾孝濂介紹說,自己不是科班出身,且當時的昆明所算「邊疆所」,一個懂植物畫技法的畫師也沒來過。曾孝濂開始了半工半讀的學習與工作生涯,白天去植物園寫生,近距離、多角度觀察植物鮮活的姿態,再根據標本結構起草構圖;晚上跑到圖書館臨摹學習,列了四五個大書架的歐洲權威《柯蒂斯植物學雜誌》,就是他的「老師」。
「我最早學畫的時候,因為沒有相機,怕採回來的花謝了,往往對着一株植物一坐就是一天;如今有了相機,去一次雨林就能拍攝很多景觀,攝影幫了繪畫的大忙。但是,隔段時間我還是要去一趟雨林,因為,那種生機,只有回到現場才能感受得到。」曾老說。
為《中國植物誌》繪圖,曾孝濂除了臨摹標本,還常到野外寫生,觀察鮮活的植物形態與變化。他有自己畫植物的固定步驟:觀察植物形態、去原產地寫生,拿到標本後解剖,直到對植物有了十足把握才下筆——為了觀察大蒜的開花過程,他曾足足花了兩年時間。時至今日,曾老筆下的作品中,無一花無出處,無一葉無根據。
「有人問我,現在攝影那麼方便,為什麼還在堅持畫植物科學畫?」曾孝濂解讀說,「相對於攝影,植物科學畫可以更加凸顯物種的特徵。同一科屬的不同物種,形態差異可能很小,攝影當然可以呈現這一物種的全貌,但是乍一看,特徵不會那麼明顯。植物科學畫則可以着重呈現物種特徵,更加一目了然。並且攝影存在時間限制,只能拍攝那一瞬生物的形態,但在一張植物科學畫上,可以同時畫出一棵植物的花、果、種子。」
在藝術審美上,植物科學畫和攝影也是完全不同的門類。「我們有時候稱讚照片美得像幅畫,但其實繪畫和攝影在藝術上各有所長。再好的畫師也無法像攝影那樣全面還原那一瞬間的景象;而有時候,攝影又無法像植物科學畫那樣表達出一棵綠絨蒿盛開時那種對生命和繁衍的渴望。」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