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兆貴
樓下有家叫米線控的快餐店,雖然經常路過,卻一直沒留步。因為很早就聽說過橋米線的故事,以為米線是少不了辣油的,而我有慢性咽炎,即使想吃也無福消受。那日天冷得出奇,想吃點熱乎的,就踅了進去,一問也有不辣的湯底,於是就點了一份番茄龍脷魚米線。內襯錫紙的大碗端了上來,熱氣騰騰的,稍涼之後吃了一口,味道還不錯。雖然沒有麵條勁道,但卻順滑爽口。我接下來隔三差五地光顧過幾次,待得這家米線店撤檔,我就再也沒去吃過米線。看來,我這個吃慣麵食的北方人,還真的不是米線控。不過,這不妨礙我對米線的好奇。
據查,米線在我國古代的烹飪書《食次》中就有記載,其名曰「粲」,本義指上等好米。《食次》的成書時間,可追溯到南北朝時期甚至更早,雖然已經散佚,但在其他典籍中仍有轉述。如,賈思勰所撰的《齊民要術》裏就有多處引用《食次》。其中,「粲」的加工方法很詳細,概括起來說就是:把發酵過的糯米磨成粉,調成稀稠適中的粉漿,灌入底部鑽有孔隙的竹勺,濾出來的細線進入鍋中煮熟,這就是早期的米線了。宋代以降,米線也被稱為「米纜」,俗稱米粉條,並可像粉絲那樣製作成乾品。如今,米線的種類多而豐富,已經風行全國,尤以雲貴川湘等地為盛。
在我老家龍口,稱粉絲為粉條。記得小時候村東頭有座很大的粉坊,流水加工粉條。製作工序與米線差不多,不過用料不是大米而是綠豆。比起薯類粉絲來,綠豆粉絲晶瑩剔透不黏稠,百煮不爛韌性好,最適合涮火鍋。沉澱粉團後的漿水,煮熟了叫油粉,就像北京的豆汁兒,很便宜,買回來可作稀粥喝。油粉的豆腥氣較重,入口有點酸溜溜的,孩子們雖然不喜歡,但在食品短缺的年代裏,只要能充飢,也就挑剔不了那麼多了。聽說在陝西富平一帶,花色油粉還是一道傳統小吃呢。
米線、粉條、麵條等,都是五穀雜糧加工出來的線狀食品,只是因產地和配料不同而有所區別,因口味和習慣不同有所偏好。相比較而言,還是麵條來得便捷些。且不說超市裏有居家旅行的掛麵、方便麵及鮮麵條出售,只要有開水隨時都能滿足口腹之欲,即便是手擀麵,也花費不了多長時間。用擀麵杖將發酵後揉好的麵團擀薄了,交疊成一拃寬的垛子,用刀批成若干均勻的細條,抖落開來,放進開水鍋裏,煮熟撈上來,澆上滷汁,拍一碟黃瓜拌蒜,加上蜆子肉攪拌,吃來非常爽口。
麵條種類很多,除了配料和烹調方式外,常見的有手擀麵、刀削麵、拉麵等。麵條細而長,過生日吃它就是長壽麵;麵條好消化,生病時吃它就是病人餐;麵條易攜帶,旅行時吃它就是方便麵。這世界上,沒有一碗麵條填不飽的肚子,舌尖上的中國是不能沒有麵條的。即便是海外旅行,享受不來西餐,凡是掛着中華料理招牌的店舖,大多會有麵條提供。若不然,還可以來一碗意大利麵將就將就。
汪曾祺老先生對各地小吃很有研究,卻不講究。凡有攤檔的地方,哪怕是街頭巷尾,只要是特色風味,他都會蹓躂過去品嘗。他在《四方食事》中說,有些東西,本來不吃,吃吃也就習慣了;有些東西,自己盡可不吃,但不要反對旁人吃。總之,一個人的口味要寬一點、雜一點,「南甜北鹹東辣西酸」都去嘗嘗。對食物如此,對文化也應該這樣。細細想來,全國各地的美食,從起源到風行,都有動人的傳說或故事,都是一道獨特的地域風景線,再由文化學者或文學家形諸筆端,就會載入民俗文化和美食文化。按照汪老的詮釋,米線也好,粉絲也好,麵條也好,說到底都是一碗人間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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