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鶴權
牧人老去
湖藍得讓人心慌
可他守着,直到駝鈴啞了
氈房早破了,兒女在城裏
已長成霓虹裏的陌生人
只有賽里木湖,始終在
像天神遺落的鏡子
他二十歲飲馬,波光碎裂
四十歲跪着,撈水中的月亮
去年,還對着冰封的湖面
喃喃自語。牧歌被風捲走了
可他新添的咳嗽、風濕
還得忍一忍。於是湖水把他
重新浸泡了一遍
如今他躺進草坡
在葬禮上,湖水翻湧着
像一匹嗚咽的老馬
護鳥人的筆記
秋風掠過湖灘。每根雁羽都可以
記取遷徙的刻度
那個巡湖的人把斷羽
收進鐵皮盒。他的摩托車很快就
載滿了。他就這樣
收藏了整個天空的軌跡
採柚人
她彎腰時,整條溪流都跟着低垂
竹簍壓彎脊背,像一株熟透的柚樹
指甲縫裏嵌着泥土與晨露
柚皮裂開的剎那,清香漫過山澗
她曾用果核在溪石上刻字
十年過去,字跡被青苔翻譯成波紋
有時她對着空山喊話
山谷用柚花作答,簌簌地
落滿她褪色的藍布衫
當暮色浸透竹篾編的籮筐
她就把月亮裝進去,連同整條花山溪的倒影
搖搖晃晃走回老屋
門檻外,未摘的柚子正在枝頭練習發光
(作者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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