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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廊】老照片

2025-10-29 04:01:59 副刊

鄧訓晶

好久沒有打開放影集的櫃子了,那天突然想起該拿出來通通風,就翻出來了。

20多本影集,我一本本拿出來打開通風。順手翻開一本,映入眼簾的是我照的第一張照片。照片中媽媽抱着妹妹,我和姐姐站在旁邊。媽媽的兩條長辮子又粗又亮,眼神溫柔,穿着斜襟藍布衫。我頭髮稀疏發黃,據說我和妹妹都害怕鏡頭在哭,攝影師叔叔使勁逗我們,我們才破涕為笑。姐姐從小就是個小美人,她穿了一件花衣裳,甜甜地笑着。這張照片非常珍貴,是我幼年唯一一張留影。

接着翻,看見了我們家的第一張全家福。那是1969年,姐姐在瀘州航校畢業分到瀋陽工作,我們全家去城裏火車站送她,在照相館照了一張全家福。照片中父母好年輕,弟弟才4歲,乖巧得很。

自從姐姐工作後,我們家就有個習慣,只要全家人齊聚,一定要照一張全家福。隨着全家福裏的人愈來愈多,每到過年我們一大家子也愈來愈熱鬧,那一張張全家福,記錄着我們家幾十年的歲月變遷。

突然翻到父親去世那年的全家福,看着看着眼裏蓄滿淚水。還記得那時父親的病情已經很嚴重了,照相時他躺在床上不想起來。我們輪番去請他,都說不照。後來還是幾個孫輩去圍着他勸,要他起來照相,才掙扎着起來了。大家扶着父親到門外坐好,照相館的小萬為我們拍下了有父親在的最後一張全家福。我們沖洗了好多,每個小家都珍藏了一張。

還有一本非常珍貴的影集,是我的結婚照。上世紀八十年代結婚,不時興照結婚照。那年中秋佳節,我們結婚了。那天沒有儀式沒有請客,跟平常一樣,在家吃了中秋團圓飯,我把媽媽送我的柳藤箱,放到沒有貼一個喜字的新房裏,然後我們手牽手去後山茶園登山。秋高氣爽,蔚藍的天空,澄澈無垠,我們穿行在齊腰間的茶林裏,談理想、談未來、談文學。

我們憧憬簡單浪漫的婚禮,上天就給了我們這樣的機會。我們在山上邂逅了照相館的小萬,他知道了我們那天結婚,就熱情地幫我們照相,留作紀念。我們照了整整一個膠卷,這個意外地的插曲,給我們結婚多了一份浪漫一份驚喜。雖然沒有婚紗、沒有戒指,只是一寸的小照片,那卻是彌足珍貴的。

翻到一張我們一家三口的照片。女兒梳着兩隻羊角辮,膚如凝脂,唇紅齒白,水靈靈的大眼睛,好乖巧。女兒7歲那年暑假,我帶她去成都玩,到商場買了個傻瓜照相機,到九眼橋逛舊書攤時,給她照了第一張照片。那天她穿了一件嫩黃色連衣裙,站在橋欄邊,咧嘴一笑,露出缺牙巴,可愛極了。有了相機後,我們一家常常周末去野外拍照。女兒跟我照,還說:「媽媽,我蹲下跟你照,這樣你會更高。」360的柯達膠卷,我們母女倆照了不少。突然看到一張有意思的照片,是當知青時照的,照片中的我們朝氣蓬勃眺望遠方,眼裏滿是渴望和希冀,思緒一下把我拉回到農村那艱苦的歲月裏……

照片中的我們是一條街上長大的髮小,不約而同地下到了一個大隊。那年隆昌正在修一個大型水利工程——沱灌,大隊成立了修沱灌的專業隊,隊員從每個生產隊抽調。因為剛下鄉的知青不會幹農活,就把知青都抽到專業隊去了。修沱灌需要大量的石材,我們大隊有個山坡下面全是堅硬的青石,是修沱灌的好材料,就讓我們專業隊去把那座山的泥巴挑走。好幾個月的時間,我們每天挑泥巴,挑得肩頭紅腫,都快直不起腰了。這張照片,就是我們挑完了那座山,放了一天假,我們約照相館的小萬去山上拍照,留下了這張記載着我們美好青春的照片。

翻到幾張我在北京植物園黃葉村的留影。黃葉村是曹雪芹故居,當我走進那裏,就聽見《紅樓夢》中「開闢鴻蒙,誰為情種」蕩氣迴腸的開篇詞;當我看見握筆疾書「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的曹雪芹塑像,彷彿看見了當年一身單薄、食不果腹的曹雪芹,孜孜不倦寫作《紅樓夢》的情景;當我漫步在籬笆環護、石徑蜿蜒、小巷幽深、古木幽幽,別具風韻的黃葉村時,想起當年曹雪芹「滿徑蓬蒿」「舉家食粥」的坎坷生活,不禁為他唏噓不已。他在這裏中年喪妻,晚年喪子,經歷了人生最大的悲劇,但生活再艱苦,也不能動搖他以堅忍不拔的毅力,專心致志地從事《紅樓夢》的寫作和修訂。他在淒風苦雨的艱辛中努力掙扎,讓《紅樓夢》橫空出世,為後世留下不可多得的精神財富。

我在曹雪芹塑像前,在黃葉村留下了一張張珍貴的照片,以此向我喜愛的《紅樓夢》致敬。

翻看着這些記載着我人生成長經歷的老照片,不禁讓我思潮起伏,浮想聯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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