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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宏大敘事中聽見小人物的聲音 「i人」馬伯庸:寫作就是找朋友的過程

2025-10-24 04:07:19 副刊
●知名作家馬伯庸
●馬伯庸在講座前與讀者合影。 主辦方供圖
●(左起)馬伯庸暢銷書《長安的荔枝》《桃花源沒事兒》《顯微鏡下的大明》。
●《太白金星有點煩》
●《食南之徒》

在互聯網上搜尋馬伯庸過往痕跡,會發現他走到公眾視野的時候總會穿一些印了心聲的衣服,彷彿一種無聲的幽默。粗略不完全統計,有「我是自願打工的」、「啊對對對」、「需要我幫忙嗎?」(當中「忙」字為倒寫,指「幫倒忙」)等等。這一次他來到香港為「一本讀書會之名家文學季」系列開講座,穿了一件印着「i人」的上衣。問及,答得也很簡約:「我的確就是『i人』,但我又沒法到處跟人說,因為這就很矛盾,索性穿出來了。」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胡茜 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黃宇威

不過,馬伯庸的「i」,是一種恰到好處的「i」,不在講座上「i」,不在與讀者侃侃而談的時候「i」,也不在聊創作的時候「i」。唯一的不自在,是被扔到一個需要觸發原始社交能力去寒暄客套的場合,他會自發性逃避。他的娛樂與消遣,是腦海中那些懸浮於現實與虛幻的小故事自給自足的。

職場與人性古今共通

作為一個從牛馬打工人逐漸跨界,如今成為全職作家的馬伯庸,無疑是高產的,他的高產來自於兩點:一是不把寫作當作某種意義的「打工」行為,由真心誠意的興趣與愛好使然;二是他至今仍將寫作運作成一個「打工」生物時鐘,保持着朝九晚五的作息。兩者既矛盾,又產生一種在他的小說中能呈現的趣味。「我在一個中學的旁邊租了一間工作室,這個學校打下課鈴的時候,我就會站起來開始活動腰和頸椎,打上課鈴,我就坐下繼續工作,上午寫作,下午查資料、校對,我也會跟着學校做個課間操,保持着這樣的作息。」馬伯庸說。

馬伯庸慣常用中國歷史作為背景寫故事,但寫的還是人,這個「人」不過是生活在過往的時代、制度裏,本質上與現代人的思維、伎倆抑或情感無異,他筆下的某些人物,尤其是《長安的荔枝》裏的李善德,與他個人氣質是相當契合的——有職場裏的兢兢業業、逆流勇進,也有尋常老百姓的無奈與妥協。

《太白金星有點煩》也是如此風格,故事設定在《西遊記》這個家喻戶曉的故事背景下,但腦洞大開,採用續寫或者說番外的手法,自行補充了《西遊記》的前傳、未播劇情。重要的是,故事又精妙地來了個串聯,把今天職場的種種都注入到《西遊記》故事中,妙就妙在,情節完全沒有違和感。

到了《食南之徒》,讀者剛開始往往被美食所吸引,那些唐蒙吃吃喝喝的描述,眞是讓人垂涎欲滴、蠢蠢欲動。故事設定在西漢這個熟悉的歷史背景下,有懸疑、權謀、人性,讓人一層一層撥開迷霧去探尋真相,但是又沒有完全揭開眞相,似有似無,如真是假。故事沒有結局,但讀者必然能夠想像到唐蒙歸園田居後的優哉遊哉。馬伯庸說:「我希望自己寫出來的文字都是有據可循的,我給自己立過一個原則是所見即所得,或者說所讀即所見。例如我寫了這個地方,別人能夠去尋到,讀了《食南之徒》,合上書去南越王宮博物館,可以在裏面看到所有書裏提到的文物、竹簡、香爐這些種種的東西,寫了這道美食,放下書就能點個外賣試試味道,從而進入主角的時空。」

馬伯庸總結下來一句:「寫作其實就是找朋友的過程,只需要誠實地展現出自己的三觀。」這便解釋了為何他的「i」不包含與讀者的交流——讀懂了他的作品,就是朋友,與朋友不必客套,自然可以大方甚至暢聊到神采飛揚。

「限時絕境」與「任務驅動」的創作思維

作家的高產來源於志趣,但也要有技巧與屬於自己的創作思維。怎樣才華橫溢的人,都會有黔驢技窮、靈感山窮水盡的時候,馬伯庸的寫作思路來源於無時無刻不繼續的觀察與思考。他提到自己有一個習慣,每到一個地方就喜歡打開地圖看看周圍的地名。比如他曾去過河北的一個地方,周圍分別有南、北、西護駕村,唯獨沒有東護駕村,有趣的是在東邊有一個護駕遲鎮。合理推斷,可能是當年有某位皇帝在此處遇刺請人護駕,其他三個村都前來救駕,而東邊這塊地的人來遲了,皇帝懷恨在心,起了個這地名,相當於記在小本本上了。

又例如他會給自己一些「限時絕境」的假設題,「比如說,我經常做的訓練是如果在沙漠中發現一噸整塊黃金,接下來怎麼樣?大家正常的人想『我發財了』對吧?但是實際想一想,從發現黃金到發財之間有很多事情要做,首先是你怎麼把黃金運出去?」從黃金的硬度要找到合適的切割機,到切割機怎樣用電,再到裝到什麼樣的車裏、到了沙漠邊陲怎麼存起來,最後如何變現——這樣一個類似於「我中了彩票以後怎麼辦」的假設性問題,多數人只當嘴邊的笑話,但馬伯庸想了十來年。「現在對這一整套細節我都有了非常詳細的解決方案,目前就差沙漠裏的這一噸黃金了。」他一本正經地說。

正是這樣對細節的解構,成就了馬伯庸作品中一個個細枝末節的曲折、困境與故事的去向。但是,馬伯庸對於現實中的無奈與難題,並不都有解法——「外部的這些種種不如意,是必然的、無法逃避的,我們作為一個個體,作為一個普通人,實際上沒有辦法解決生活中的這些壓力和困難,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內求,我們要給自己內心建立一個足夠堅固的避難所,當外界出現麻煩和挫折,我們可以進入到避難所裏,短暫地休息一下,舔一舔自己的傷口。」

「內求」是屬於自己的桃花源

《桃花源沒事兒》作為馬伯庸最新、亦是創作時長最久的作品,目前炙手可熱,但這部作品,實際上是他的「練手之作」,在斷斷續續寫了十來年後,決定出版。彼時,他還仍是一個在外企朝九晚五的「群眾一員」。脫離了打工人的生存境況,馬伯庸是很警惕的:「很害怕自己脫離這些具體生活的氛圍。所以我在辭職以後,一直也跟前同事、前領導都保持着非常密切的聯繫,目的很簡單,就是聽他們在飯桌上抱怨。往往一個人的抱怨都是真的,是最能夠打動讀者、也最能從讀者中找到共鳴的,所以會一直在找他們做『調研』。」

這種共情,馬伯庸覺得是作家應該具備的一種基本能力,「作家不一定要走南闖北,不一定要是什麼工作都幹過,但是他應該是具備一種擬態,能夠模擬自己處於這個地位,會碰到什麼樣的問題。我雖然不能做到百分百沉浸在讀者的狀態中,但是我也會努力修正自己的這種脫離狀態。」

他舉例說:「我觀察到5點多的時候,停車場幾乎一半的車子裏面都會有手機的光亮,因為他們下班之後可能回到家還要面臨孩子的學業、家庭的紛擾,那麼他們在車子裏的那5分鐘時間,是唯一可以自由自在的,這就是一種避難所,或者說我們把它稱為桃花源。中國人的終極精神矛盾之處,就是桃花源,實際上就代表了一個外界的問題,解決不了的時候,我可以在內心找到一種去解脫、去休息的機會。所以我認為對我們普通人來說,最重要的就是能不能找到自己的一個真正的休憩之處,一個放鬆、短暫地忘掉外界煩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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