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西城
亦舒不好惹,你讚她,不一定高興;批評她,捺不住,火來了,一頓臭罵少不了。許久前我便認識亦舒,不大來往,她是倪匡的妹妹,說也奇怪,我跟她哥哥什麼都能談,可同亦舒一點都談不來。其實能跟亦舒做朋友的男人不多,算起來,大抵也只有去世不久的蔡瀾和岳華吧!在她筆底下出現的男性只有兩種:一種是極其讓她欣賞、一種是極其讓她憎厭。前者有岳華、蔡瀾,後者不勝枚舉。後者中也有沉不住氣,跟她爭辯不下,結果不了了之的。
我也曾同亦舒有過一趟不大不小的爭論,上世紀七十年代中期,何錦玲女史小小菜館請吃飯,席上有亦舒。她難得參加這種聚會,聞名不如見面,亦舒不算漂亮,卻有獨特的氣質。飯吃至半途,不知誰挑起了懷才不遇的話題。亦舒興致來了,搶住說︰「這世界哪有懷才不遇的?懷才必遇,不遇,是沒有懷才。」跟着誇啦啦地發表她的議論。眾人沉默,沒人提反駁。我年少氣盛,沉不住,插口道︰「倪小姐,懷才必遇,那又未必是。世界上少才華獨具,不被重用。遇,要有機緣配合,否則只好自嘆倒霉。」這番話可徹底激怒了亦舒,瞪着眼,振振有詞向我辯解。我也堅持己意不退讓,唇槍舌劍,鬧得不亦樂乎,直到何錦玲打圓場方止。
亦舒對我的印象自然不太好,李默告訴我那天夜裏,她跟亦舒同車過海,在車上亦舒不斷埋汰我。我可從沒生過她的氣,反之,還有點喜歡她。為什麼呢?不喜歡我,甚至討厭,就直勾勾地說出來,毫不投鼠忌器,這總比那些暗箭傷人的傢伙可愛得多。那年代亦舒已是紅作家了,雜文短小精悍,調皮中帶點刻薄,略有辣味,自成一格。她敢挑戰權威,向金庸爭取加稿費,加得不滿意,就在《明周》上大罵。
除了雜文,小說是亦舒另一把匕首,俘虜萬千讀者。她的小說,前期的我喜歡《家明與玫瑰》《玫瑰的故事》,後期,傾向於《艷陽天》《花常好月常圓人長久》。有人將她跟張愛玲相比,這不公道,兩人風格迥異,才華不同,各有優點,亦各有不足。只不過一個年近八旬的女作家,至今仍能筆耕不斷,年有新作,你豈能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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