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輝
我的讀書記憶是從一塊白手絹開始的……
到了啟蒙讀書的年齡,我從川東北的小鄉村到了父親工作的一家國營鋼鐵廠,次日就緊緊攥着母親的衣角到職工子弟幼稚園報名。孩童初次離開父母到幼稚園的嘈雜哭聲,廠礦子弟乾淨艷麗的各式穿着,着實讓我這個鄉裏娃感到十分驚訝。園的老師剛把這個娃安撫住,那個娃又開始大哭起來。本來堅強的我一想到再也不能和村裏的小夥伴捉魚摸蝦採野果,禁不住流出眼淚來,順帶還有一些鼻涕,後來才知道可以用「涕泗橫流」一詞來形容。但我沒有出聲,習慣性地用袖子在眼角一抹,用小手把鼻子一擰,然後尋找揩擦鼻涕的地方。沒想到被幾個同學給看出來,發出似帶嘲笑的笑聲,這大概就是鄉裏娃和廠礦子弟的差異吧,慌得我只好就勢擦在了自己的褲子上。一位穿粉紅衣服的女子微笑着向我走來,告訴我眼淚和鼻涕是要用手絹來擦拭的。手絹?我木訥在原地想它是個什麼東西。旁邊又有兩個孩子嚷嚷起來了,她表揚了我不哭出聲的勇敢,還從包裏掏出一張潔白的手絹給我,便急匆匆地過去安撫他們,她就是我的啟蒙老師劉仁秀老師。
放學後,我興奮地拿着手絹跑回家並把這事告訴了父親。看着已經變得有些邋遢的手絹,父親告訴我上學就要愛乾淨,不要讓人瞧不起。然後到供銷社給我買了兩張一模一樣的白手絹,邊角上還有「好孩子」3個刺繡的漢字,一張留着自己用、一張還給劉老師。第二天,我拿着新手絹來到劉老師面前卻又膽怯地不敢開口,她撫摸着我的頭說:「還我手絹的吧,不用了,算是我送給你的見面禮,今後要做個愛衞生的好孩子。」或許是她的溫柔與關愛讓我感到了溫暖,我立馬適應了幼稚園的生活,而其他同學三五幾周後才從哭泣中走向正軌。在以後的歲月中,我都能夠大膽地去接近師長們,因為在自己的深層意識裏,他們都是和劉老師一樣的善良和藹。手絹伴我度過了美好的孩童時光,不少良好的生活習慣也因此而養成。
還記得周一和周三要將手絹疊整齊放在書桌的右上角,然後把兩手伸出來讓生活委員檢查手指甲是否修剪,回家了及時將手絹洗乾淨。當然,手絹也給我們帶來了不少的樂趣,做「瞎子摸魚」遊戲的遮眼布,摺做小老鼠等動物,童年也在「丟手絹,輕輕地放在小朋友的後邊……」的歡悅中一晃而過。
隨着物質生活的不斷提高,一次性紙巾替代了各式各樣的手絹,現在的孩子也應該少了我們那個時代的多種樂趣。那時的樂趣不僅有丟手絹、滾鐵環、坐滑板車等,沙袋也給我們帶來了不少的歡樂,至今我還收藏着當年玩過的灰沙包。投擲用的東西雖然被習慣性地稱為沙袋,但很少有人裝沙的,因為沙太扎實,真用力擊在人身上是很疼的,如果沾了水會更沉且容易弄髒衣服,大多數沙包是用玉米、稻穀之類的來填充。我的沙袋和其他同學的沙袋不一樣,它的填充物是打碗子,不但輕而且有響聲。奶奶是個心靈手巧的農村老太太,她從鄉下來看我時就帶了兩捧打碗子,有灰的有黑的。之所以如此,是奶奶認為用玉米、稻穀來做沙包是糟蹋糧食,而打碗子在野地可拾得很多。她為了配好色,在鞋簍裏選擇了灰色的布塊。除此之外,還有個因素是這顏色不容易弄髒。細密地縫好三邊後,把打碗子放進去後封口,一個精美的沙包就出來了。正因為輕便好看的緣故,一下課,好幾個同學都約我一起投擲沙包,小孩子的幸福感油然而生,由此帶來的快樂更是不言而喻。
人到中年,那些童年的記憶總讓人倍感溫暖,白手絹、灰沙包就在此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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