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廖書蘭
「我打江南走過,那等在季節裏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鄭愁予於今年6月13日離世,他喝了孟婆茶,轉世投胎去了,將他今世寫詩的才情、成長的愁緒與飲酒時的不羈統統拋下。
自拙文《鄭愁予的歸人與過客》發表以後,有朋友說︰「好像還沒有寫完,妳要繼續再寫。」也有朋友問︰「為什麼妳要不斷地去敲門?是不是有自動送上門的意思?」還有多年未聯繫的朋友說︰「沒想到妳與鄭愁予認識,鄭家與我們王家是鄰居,雙方母親是同事是熟朋友。」
上文提到,富都飯店夜裏敲門,是我遵守與他的約定,後來就擔心他可能出事;他是殿堂級的詩人,拙詩經他修改後,雖有些不男不女,但我是尊敬他的,所以不能爽約;如果他已在房內安好,我只會道聲晚安,說聲「太晚了,不便打擾,明天再續」。
2007年青海湖國際詩歌節,乃因為前車之鑒,怕他好酒出事,我孤身一名女子無力承擔名氣如此之大的詩人的安危。的確,富都飯店的那場驚心動魄的事件,至今我仍心有餘悸,但我真心想跟他一起坐趟火車遊拉薩。一直很想到這個與天空最近的地方,遺憾至今仍未實現。
2009年與馬悅然、陳文芬伉儷在尖沙咀麗晶酒店喝下午茶,也許受到馬悅然夫婦的浪漫氛圍影響,鄭愁予拉着我的手不放,一邊輕拍,一副陶醉的模樣,使我有些尷尬,當我們送馬氏夫婦上了計程車後,他說了一句使我感覺不太舒服的話,我輕聲地說一句「我要回家!」於是就逕自走了,留下一臉錯愕的他。如今回想起,他只是一個簡單的人,而我也是。
我們曾在香港大學的咖啡吧談詩,也曾在尖沙咀海濱看黃昏的彩霞。他曾問我,為什麼會寫《黃花崗外》?記得我答「因為我生長的環境」,他給我組詩《衣缽》作為此書序詩,當我展讀時,對國家民族的天然情懷油然而生,不禁熱淚奪眶。好友王震邦教授說,他們兩家是鄰居,震邦小時候經常到鄭家玩耍,未曾看過鄭愁予,哪怕是逢年過節也不見,愁予的繼母是北京旗人,同父異母的弟弟文宏、文正和妹妹玲玲,都不曾提及有一個大哥叫文韜(鄭愁予),鄭家有一位老奶奶,還有一位三爺住在偏房,就是不見愁予大哥;直到鄭愁予結婚回來新竹擺喜酒的那一天,震邦才第一次看到愁予大哥和梅芳嫂子。
似乎明白鄭文韜為什麼筆名叫鄭愁予?為什麼他的詩中有着無盡的流浪、孤獨與愁緒?或可解釋為他少時跟着長輩逃難,在戰火硝煙裏一直照顧他的媽媽沒有了,換成祖母、親戚、繼母,可能他成長的經歷,影響他的心永遠是一名漂泊的寂寞旅人。
曾經他邀請我到金門遊玩,但我沒有去;2018年是我最後一次見他,他來了香港,打電話給我,說住在荃灣的如心酒店,我帶着出版的新書《被忽略的主角》去見他,憶及在電梯裏與鄭愁予夫婦道別,沒想到竟是永別。
而今鄭愁予魂歸詩的天國,願他一路鮮花美酒相伴,酩酊大醉也行,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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