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父親節,我都要送父親一份禮物,請他吃飯或請他聽戲。2018年的父親節,我特地舉辦了一場雅集,親朋好友匯聚一堂,父親很開心,還聽到了他最喜愛的秦腔。


我想念父親,想念他手把手地扶持我走上藝術的道路,儘管他從心裏多麼不希望我選擇畫畫這條他認為對女孩子來說太過艱難的路,但依然寵着我的任性、順着我的決定,傾其所能地悉心指導、循循教誨,帶着我向繪畫的路上行進。父親那些依然歷歷在目的言談話語,如今都成了記憶,溫暖而心痛的記憶。這些記憶於今尤顯珍貴,它們將作為我的精神財富,讓我一直沐浴在父親的慈愛裏。


父親喜歡畫人物肖像,我們姐弟三人都是他的模特。我是長女,他視為掌上明珠,畫我的時候也最多。我們那些難忘的童年記憶都被父親定格在了畫紙上。




還在我幼年的時候,父親就經常給我講從事藝術創作的艱辛曲折,因為他對待藝術從不草率,沒有成竹在胸的把握時斷不落筆。父親畫人物肖像,先有立意,再有構思,然後進行創作,使形象更完美、更趨近他心中的理想。這個過程往往十分漫長。他從各個側面畫我們姐弟的肖像,有時一畫就是幾個小時。1978年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了父親的《人物畫習作選》,作為封面的《小燕畫像》得到畫界的交口稱讚,我記得為了完成這幅肖像,我連續當了五個多小時的模特。

傳統中國畫強調「外師造化,中得心源」,師造化又與師古人密不可分,師古人離不開臨摹。我小時候學畫,父親就諄諄教導我要認真臨摹古今中外的人物畫、山水畫、花鳥畫,還要臨摹學習書法,我臨過歐陽詢、王羲之等人的帖。
父親認為,繪畫技巧並無中外之分野,他雖然強調中國畫的筆墨功夫,但並不排斥西洋畫的表現手法。我上大學之前,在他指導下臨摹了大量人物畫,中國現代名家有齊白石、黃賓虹、蔣兆和、徐悲鴻,西洋畫名家則有俄羅斯列賓和挪威費舍爾等人。我記得還臨摹過當時剛剛出版的《初倫銅版畫選》。對這些名家名作,父親一一細緻解說,助我掌握繪畫表現手法,為我以後的繪畫創作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考上大學前,我為父親畫了一幅他在看書的側面速寫頭像,他看後誇獎我說「感覺很好」。




對於我學畫,父親開始時要求很嚴格,但當我真正走上藝術道路後,他的態度便多是鼓勵,更多地顯示出慈祥與和藹。他曾為我的一本作品集題詞勉勵:「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小燕吾兒當以此句為鑒。」


1986年我從廣州美術學院畢業,畢業創作中有一幅《雨霽》圖,他看後欣慰地笑着,連聲稱讚「大氣」。1990年我負笈日本,在東京藝術大學就讀日本畫研究生,師從加山又造先生。我以加山先生為藝術原型創作的《藝術大師》,同樣受到了父親的嘉許。因為加山先生不像父親那樣高大,他體型消瘦,但氣質裏有一股仙氣,我用日本畫的裝飾效果和色彩把加山先生的仙風道骨表現出來了。父親為我在繪畫技巧上的進步感到高興。



父親待人寬厚,對我們姐弟也十分慈祥。他喜歡與我探討藝術,態度完全平等,從不居高臨下。可以說,在藝術創作上,父親是我的良師,更是益友。他有時還會說從我的繪畫中得到啟發,反觀自己的作品,感覺在局部太過耗時費力,甚至費力不討好。他表揚我大氣,作畫大氣,做事也大氣。
2004年,我與父親去北京,帶他去看我買的大房子,告訴他以後這間最大的房間就是他的大畫室。他高興地在房間裏走來走去,連聲說:「小個子辦大事,還是我娃大氣!」這樣,我每年從國外回來都要陪他到北京住一段時間,他很開心。
他的話我當然很受用,但我也很明白,有時聽起來表揚的詞藻中暗含着批評的語氣。我有次作了一幅畫,他看了說:「大氣!像齊白石。」我正得意時,他又補了一句:「但只能在十米以外看。」我知道他是在批評我細節用功不夠,我還要繼續努力。
父親對藝術精益求精,但絕不因循,也絕不苟且。他的這種精神深深感染着我,激勵我以他為楷模,在藝術道路上不斷進取,勇攀高峰。








父親於現實,他是寂寞的,因為不流俗、不趨勢,深居簡出、不媚繁華;於精神,他卻很充實,因為始終漫步在藝術的宮殿裏,筆下琳琅滿目,成果美不勝收。在中央廣播電視總台、中國文學藝術界聯合會、中國美術家協會、中共廣東省委宣傳部、中共陝西省委宣傳部的指導下,中共深圳市委宣傳部、深圳文化廣電旅遊體育局聯合王子武藝術研究院等,計劃舉辦父親藝術人生的大型學術研究展,題為:「風神灑落占高秋」。展覽工作準備中,蓄勢待發,預計今年下半年能夠與藝術者愛好者見面。


父親和他的藝術原來被那麼多的藝術家、藝術愛好者所崇敬、所仰慕。這對我來說,可以說是一種激勵,因為身為深圳市王子武藝術研究院院長的我,肩負着重要的使命——搜集整理父親的生活、藝術點滴,分析總結他的藝術創作規律,為當代中國畫史的研究提供有意義、有價值的案例。最近又有好消息,有關領導提出了成立王子武美術館的建議。
值此2022年父親節之際,獻給我最敬愛的父親王子武。

作者:王小燕

(來源:中央廣電總台央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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