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借超凡想像力一舉成名的懸疑小說家那多在其最新作品《騎士的獻祭》裏主動放棄了他擅長的詭奇多變的文風,少了情節上的跌宕起伏與反轉,卻多了情感的傳遞與共鳴。那多在鄭州松社書店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隨着年齡的變化,對寫作的興趣從天馬行空回到了腳下的地球,30歲之後,開始研究人性。「用犯罪懸疑的手法寫人性,把人放在極端情境下看人性的變化。」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劉蕊 通訊員 郝艷霞

早前,作家那多做客松社書店,為讀者分享了他的新書——《騎士的獻祭》。

《騎士的獻祭》改編自一件令那多五年都無法釋懷的案件。「它一直跟隨着我,像一顆潛入骨縫的子彈,時常隱隱作痛。」如今,那多把「子彈」取出來,擺在所有讀者面前,告訴你,現在「輪到你來體會這種隱隱作痛的感覺了」。書中講述了一場因為極致的愛與善良催生的殺人事件。那多在微博上寫道:「在這個故事裏,愛意是冰冷的,守護是殘酷的,騎士是孤獨的。希望你能進入這個故事,更能走出這個故事。」

「小時候覺得這個世界是二分的,非黑即白,但隨着經歷的增長,我們會發現很難站穩自己的立場。」那多有做記者的經歷,他說對於犯罪類的事件,有些人不喜歡看深度報道,懷疑記者是不是在同情罪犯。「人們之所以不喜歡看這類深度報道,是因為自己的立場也會因此而混沌,深度了解一個案件後,會開始理解兇手的行為,但隨之會不理解自己為什麼會同情兇手。」

那多卻覺得探究一個案件背後的原因是有必要的。「這個世界有很多灰色地帶」。作家張嘉佳看完小說《騎士的獻祭》後發出感慨:「殺戮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令殺戮發生的,竟然是愛和善良。好的罪案小說,敢於直面悖謬的邏輯,將抽絲剝繭後無比蒼涼的愛和人性晾在你面前。」

那多喜歡在咖啡館裏寫作,他會選擇坐在面對馬路的位置,「寫的同時看到街上來來往往的人,他們都是有自己的故事和人生的。」那多覺得,這種對混沌世界的認知和對他人的共情理解對於寫作非常重要。「現在我們處於信息繭房當中,看到的很多信息都是我們喜歡或想要看到的,但這構造的是虛幻的世界。」

「小說作品可以讓你更加看清這個世界。哪怕我們了解之後會很難受。」那多說。

只有擺脫現實 小說才能更小說

《騎士的獻祭》雖然靈感來自於真實案件,但那多並不過多依賴材料,「我很怕材料對我產生太多影響。」那多會把現實素材當成一粒種子,任由自己的筆與想像去澆灌並讓之發芽開花結果。「寫小說很怕被束縛、被困在細節裏。」

就《騎士的獻祭》來說,那多的素材來源只是一個警察的講述,他沒有再看任何相關的報道、視頻,只是把警察的講述作為小說最初始的核,「我擔心知道太多太多真實的事情後會被真實捆住,但即便如此,我仍然覺得《騎士的獻祭》還是被捆住了。」那多說,編輯問他很多的問題,他都無法回答,比如男主的行為邏輯,他有時候並沒有想過,他覺得真實中他就是這麼做的。「所以其實真實的事情搬到小說中會有一些不真實感,只有擺脫了這些,才能讓作品顯得更加真實,或者說更加小說。」

在那多與張怡微的一次對談中,那多也談到,希望虛構的小說能夠有真實感,希望有情感的傳遞,因此反而捨棄掉了一些真實發生的東西,因為有時真實的東西放到小說裏反而削弱了真實感。比如真實案件裏,看監控發現兇手面部後,老警察是騎着自行車偶然撞見他的,這顯得太過巧合。小說裏轉換成老警察一個漫長的走訪、判斷、布網的過程,這種非巧合的轉化中排除掉了原型案件中的真實。包括他將原型中的案發地化糞池改成了污水河,「我小說最終目的是要表達情感,化糞池會影響閱讀感受,給讀者帶來不好的影響。」

畫面感是我小說的特質

分享會現場,有讀者認為那多的小說實在是太有畫面感了。《十九年間謀殺小敘》因「太過重口血腥」有些讀者看不下去。那多就此回應說,這是他寫小說的方式,「每當寫到重要場景時,我會先在腦海中建立畫面,我要覺得很踏實才行。」在《騎士的獻祭》中寫到深圳,雖然那多去過,但沒有在那裏生活過,因此便會在網上搜索大量的深圳街頭的照片,「包括在開頭描寫分屍場景時,我會把自己帶入到出租屋裏,這是非常痛苦的,但我只有看到過,才能寫下去,因此畫面感可能是我小說的一個特質。」

那多還談到,當時在寫《十九年間謀殺小敘》時,因為涉及到大量的醫學場景,如人的肋骨解剖開你會看到什麼?泡過福爾馬林的屍體皮膚顏色是什麼?以及手術刀切這種屍體的觸感是什麼?「我會問我的醫學朋友,這是醫學生的上課日常,當我把這些寫下來的時候,就會有很強的臨場感,也是我需要進入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