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齡齡

天快入黑，青藏高原上的風越發凜冽刺骨，海拔4,300公尺的瑪多縣城街道上空無一人，我急步往旅館走。

快到旅館門口，想起自己還沒吃晚飯，連忙去找點吃的；旅館旁有一家飯館，推門進去，還未看清楚飯館內東南西北，頭脹痛了，氣上不來，也管不上吃東西了，趕緊奪門而出回旅館去。

旅館大堂裏只有壯男老闆和一位服務員，壯男老闆問：「瑪多縣城怎麼樣？您還好吧？」我說：「瑪多縣城很精彩，看到好多穿藏服的藏族人，藏族人都友善，我高興得要瘋了！但我現在頭痛呢，怎麼辦？」「那是高原反應啊，您快去休息，動作要慢慢的；有需要幫忙就到服務台，我們24小時有人值班。」「明白，那我先休息了。」

回到房間，第一時間躺在床上休息，睡了一陣，頭痛紓緩了，我高興得很，立刻梳洗更衣，然後上床睡覺，準備明天到黃河源頭去。

夜半3點，欲裂的頭痛把我從睡夢中喚醒，我起床喝水，吃頭痛藥，好點了，我又準備睡去；誰知這次再也不能進入睡鄉，頭痛如山崩地裂，胸口塞滿棉花似的難以呼吸，只覺天旋地轉；我再爬起來喝水，但喝水後，我的肚子翻江倒海，最後吐了，滿房間都是下午吃的牛肉麵。我想到服務台去求助，但四肢麻痹，身子不能動彈，只能閉上眼睛，任由自己躺在床上騰雲駕霧，我感到自己身體愈來愈輕，好像人已飄浮在半空中，看到自己躺在床上。我對躺在床上的自己說：「不怕，天快亮了，天亮就出發到黃河源頭去，看到黃河源頭就什麼都不怕了！」

不知過了多久，天真的亮了，腦海裏的黃河源頭美景竟讓我從床上掙扎着爬了起來，我支撐着四肢收拾好行李，然後到大堂和大個子司機會合。大個子司機看到我臉無人色，快要昏倒的樣子大吃一驚，「您還好嗎？」我氣若游絲回答說：「高原反應，辛苦！」「那我們趕快回西寧。」「不，我不回西寧，我要到黃河源頭去。」「危險啊！」「我從香港跑了2,000公里到西寧，又從西寧跑了500公里到瑪多縣城，現在還有百多公里就到黃河源頭，我怎能功虧一簣呢？您對我有大恩大德，懇請您幫助我達成到黃河源頭的小小心願，好嗎？」我的央求讓大個子司機眼泛淚光，他沉默不語，踏着堅定的步伐帶着我先吃早點，小飯館有熱騰騰、香噴噴的茶葉蛋、饅頭和稀飯，但我吃不下固體食物，只喝了半碗小米粥。

從瑪多縣城出發到黃河源頭的百多公里路，渺無人煙，舉目所看全是黃土碎石，越野車在連綿不絕的砂石路上起伏顛簸。我在搖晃的車子裏閉目休息，一直保持深呼吸，大個子司機全神貫注注視路面，牢牢握着方向盤，我們一起堅定地向着海拔4,600公尺的黃河源頭勇敢邁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