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 火

如果高錕一直活在童年的世界,那是充滿絢爛的色彩─—幻想、率真、稚慧、敏感、好奇……這些「稚趣」,原來是成年人所闕如的,但我們在高錕身上卻發現這份「稚趣」。

患阿茲海默症的高錕,似更了無罣礙,我發現掛在他嘴角的笑容仍在,甚至更燦爛了。

我覺得高錕的笑容,其實不光是童真那麼簡單,從哲學的觀點來說,那是禪的境界。

卻說當年釋迦牟尼在靈山法會上正準備說法的時候,大梵天王來到座前,獻上一朵金色波羅花。

這個大梵天王是佛教的護法神,他獻上了這朵花之後,行了一個禮,就退坐在一邊。

釋迦牟尼拈起了這朵花,意態安詳,卻一句話也沒說。當時前來聽釋迦牟尼講法的人非常多,但是大家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唯有他的大弟子摩訶迦葉破顏微笑。

於是釋迦牟尼對大家講:「我有純正的禪法、清淨的禪心,現在,我就把它傳給大迦葉!」

這就是拈花微笑的典故。

安詳地拈花,會心地一笑,盡在不言中,禪意已在拈花微笑中產生了,禪從老師的心上傳到了弟子的心上。它的傳承,沒有任何儀式、訓勉,只是心與心的交會。

可見禪是靈活的,它超越了一切形式;禪是微妙的,它超越了語言。

我不知道高錕平常喝不喝茶,他的童真,他的赤子之心,正是茶禪一味的境界。

禪茶一味蘊含高深的學問。在日本的茶道,流行一種獨特的禪茶的境界,叫做「數奇」。

國人文化講究對偶,喜歡雙數。在中國人的詞彙中,「數奇」因不對偶,被解釋為「不偶」,意喻「不好」。

我國古代,占法以偶為吉,以奇為凶。

劉禹錫有「問我何自苦,可憐真數奇」之句(《和董庶中古散凋贈尹果毅》)。

日本的禪茶界,卻反其道而行之,大力提倡「數奇」,意喻殘缺之美——尋求一種獨特的境界。 (《學禪》,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