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征

何為社交性網戀？這是一種網絡現象。就在前兩天，我看到一位網絡主播很正經地聊到這個。過後我專門詢問了好幾位年輕人，人人都點頭稱是：「確實如此啊！」

這是怎麼回事呢？它的特徵其實是這樣的。簡單說來，這是一段不發生任何肉體關係的柏拉圖式戀愛，甚至兩人都不見面，僅僅是在深夜時分，一種孤獨的情緒降臨於暗沉的夜色。這時，手機提示來了一句：「你好」，是個陌生人。一來二往之後，這孤獨者竟發現兩人聊得十分快樂。像是有說不完的話，一種相見恨晚之情油然而生，那感覺就像石破天驚般的，兩人都發現了命中注定的那個愛人。

次天，等到兩人醒來，還依稀記得昨夜聊天時的快樂，都在猶豫是不是要跟對方道一句早安，來維持住那份美好。可是那感覺卻消失了。直到這時，雙方才驀然發現對方是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昨晚的聊天那樣投契，印象當中說過了很多很多話，可這會兒回憶起來，竟一句都回憶不起來。那經歷就像是一場夢，只有在翻看聊天紀錄的時候，才可以確認。就好像那句「情不知何起，叫人一往情深」，正咿咿呀呀地唱到一半，忽然就沒了下文，後半句「一往情深」4個字是怎麼也發不出來了。這愛情來得有多猝不及防，結束得就有多突兀，連一點告別的話都顯得多餘。

在現實生活當中，不管遇到誰，即便僅僅是只有一面之緣，第二天再見，也還會寒暄着點點頭，帶着微笑說一句「你好」。這種社交性網戀，比之一般性的寒暄不知道親密多少，那不久前的對話曾混雜着熱情、性衝動以及纏綿，可要維持起來，卻如此困難。一旦過了一夜，兩人就徹底沉默。過不幾日，這夢境般的感情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奇怪的是，無論這經歷有多短，過不多久，又是一個深夜，你又會做同樣的事。開頭偶然，結束倉促。甚至連對話當中所用的詞句也都大同小異。因為在人一生當中，出於衝動和感情所說之話，總是大同小異。無非都是自己的本能和慾望的再三重複罷了。

就像那些有名的電視劇，故事情節通常都很簡單。比如《甄嬛傳》，有70多集，人物性格各異，情節更是錯綜複雜，可細究起來，一直都是圍繞着懷孕與墮胎這件事展開的。無非是換着人墮胎罷了。另一部正午陽光的《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也一樣，幾位妙齡女子待字閨中，一個個先後都嫁了人。而這個故事就是把這些嫁人的事像一條線一樣一字排開，每一段都掛上很多曲折的情節。

社交性網戀好像也是這樣，每隔一段就來一次，次次面對的人不同，故事卻一樣。一想到我們在人生當中對於重複的逃避和厭惡，對於這件事卻始終擁有熱情，這不得不說是一個有趣的現象。

是什麼讓我們打破了「重複等同於枯燥」這個魔咒，把一件事反覆幹上許多遍？至少在這件事上，多少出於一種本能的需要，而我們之所以無法在網絡世界固定住一個人，或許是因為我們壓根就沒有面對一個人，我們只是面對了一種衝動本身。缺乏了物質世界創造的各種阻力，這衝動既飄搖不定，又無法變化，只有依靠不斷更換對象來重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