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兩位父親天上安好。 作者供圖

潘金英

我弟婦阿玲的爸,在2月27日走了。疫症下家人聽此消息,真的難過傷心!此時辦理後事也感困難!

弟弟外父跟我們父親的名字,都有個「新」字,但皆作古了。我們敬重的兩位父親,殯儀追思儀式完後隨即辭靈火化。生死有時,盼弟婦懂節哀及勇敢面對此逆境時刻。阿玲為她父親寫文追思,靈堂上憶父生平,捉住明珠的手說:「我以為爸沒給父愛我,但人愈大才愈明白他……」阿玲話她父性格內向,很少表達自己感受,子女不知他的想法!唉,我們父親何嘗不是?兩位父親皆多沉默,鮮談自己!

阿玲慨嘆,爸生前最後數月才向子女講下自己一生經歷。她爸生於戰亂和饑荒之年代,家貧,無童年可言。爸最記得日本人從天上扔炸彈,他在田間帶着牛躲避,很擔心保護不了人家的牛。她爸在12、13歲時,與17名同鄉少年,經一個成人帶來香港,在一間五金廠學師,勉強供吃供住,做廉價勞工,環境艱苦。後因太辛苦,15名少年回鄉了,但他留下咬實牙關繼續捱,一留就過了70年了。她爸年少就須離開家人,到陌生地方做工,被人欺侮不敢吭聲。阿玲悔今才較明白爸的沉默,難為他的童年及青春期,獨自忍受侮辱和不足,沒有可倚賴的大人給他幫助!阿玲嘆息:「然而到我了解時,爸已暮年了。」

弟婦悔疚在自己的少女期,曾指責爸不懂怎樣做爸,其實對於一個沒有完整童年和青少年期的人,一個大半生對嚴苛生活須逆來順受的人,自己竟要求他理解上世紀八十年代女兒追求之夢想和憧憬,豈合情理?她父讀書不多,在競爭極大的香港,他決心找個立足點,不讓人小看自己,他嚴格自律,克服各樣引誘,不容自己享樂,工作辛苦,活得省儉。何其似我們的爸啊!

阿玲的爸憑自己的堅忍毅力,後成為一間小工廠的老闆,慢慢地可買一個小單位居住。這些似不算什麼,然而阿玲知道,那是爸一直低頭努力工作,沒機會欣賞世界的艱苦人生所換來的。

像我爸那樣,上一代父輩們都為家庭堅忍自持,人生軌跡皆承擔着沉重的家庭責任。阿玲感恩說:「我感謝父親,是他讓我擁有平穩安靜的成長環境,他肩負起子女一生所需,讓子女有適當環境去做自己該做的事。他確超額地做到他能想及的了。」那刻我也憶念起仙逝的父親,希望子女沒令他失望,盼兩位父親天上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