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卑路乍灣海濱公園落日餘暉下,正在嬉耍的孩子。 作者供圖

趙鵬飛

周末傍晚,在卑路乍灣海濱公園看落日。大人們三三兩兩,靜靜地坐在長椅上,隔着口罩低聲交談。年輕的情侶,胳膊搭着肩膀,齊齊望着海上穿梭的船隻,一句話也不說。腳下幾隻灰鴿子,嘰嘰咕咕,很歡快。金髮碧眼的外國人尤其多,不分男女,都直接席地坐在海堤上。他們不止把整張臉裸露在外面,一長排毛茸茸的小腿,或長或短懸空垂着。明金色的落日餘暉,落在起起伏伏的海面上,幽藍深邃,波光粼粼,給那一排毛茸茸的小腿,鍍上了柔柔的金邊,有一種強烈的西式油畫感。只是,他們身旁的啤酒瓶、吃過的餐盒、用過的紙巾,在畫面裏,散亂得有些煞風景。

幾個半大的男孩子,在玩滑板,風一樣咆哮着,忽而東、忽而西。一個小姑娘,領着一群高矮不一的孩子,嘻嘻哈哈爭搶着一個籃球。疫情盤旋得太久,孩子們戴着口罩,不知不覺間都長成了少年。

香港人的家大都小得可憐,獨立搬出來居住的年輕人尤甚。往往進門就是床,床邊放着冰箱,冰箱挨着洗衣機,洗衣機上放着微波爐,微波爐上方的小窗上,裝着一部嘎嘎作響的冷氣機。即便打開手機,一直會有無窮無盡的樂子,可要他們這樣一直關門閉戶,呆在室內,並不是件容易的事。疫情再吃緊,遇到周末,香港大大小小的公園裏,總也不見人少。

每日新增的確診病例,從5萬多回落到1萬多。身邊中招後居家自癒的朋友,也陸陸續續開始重新出現在家以外的生活。問起發病時的感覺,喉嚨不舒服,持續乾咳,渾身乏力酸痛,似乎是共性。有人發燒,也有人不發燒;有人腹瀉,也有人不腹瀉,但都認為跟普通的感冒相比,身體上的難受程度,更嚴重。特別是呼吸不順暢帶來的壓迫感,好似喉管裏被塞入了一團棉花,嚥不下去,掏不出來,每一口氣都呼吸得濕重急促,整個人恍若身陷沼澤,掙扎着掙扎着就無力地昏睡了過去。幸運的是,大部分人家中都已備有連花清瘟膠囊或必理痛。難受之極,看看說明書,服用幾片,身上部分不適的症狀,漸漸有所緩解。快則3天,慢則七八天,便能體會到病去如抽絲。

全民強檢的事情,暫時擱置了。很多人喘了一口氣,不用擔憂因為強檢需要被禁足。還有很多人很焦慮,如果不通過全民強檢,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出所有感染者,這第五波疫情要蔓延到什麼時候,才能最終清零?要恢復與內地通關,又要待到何年何月?特首給出的暫緩全民檢測理由,看起來也很充分︰眼下染疫者已逾百萬之多,仍屬於傳播高位,不是全民檢測的合適時間;人手上需要調動8萬名工作人員全力配合,難度過大;香港人崇尚自由,慣於自我為中心,配合度低。

這樣看來,至少目前,香港在全民檢測方面具備的天時、地利、人和,都不符合中央提出來「用最小代價實現最大的防控效果、最大限度減少疫情對經濟社會影響」的防疫要求。對於我們這些普通人而言,無論防疫策略如何調整,只要能最有效地降低死亡率,最小限度地影響生活秩序,最快速度地恢復常態化,便是最科學、最實事求是,也是最能接受的防疫政策。不過,對於決策者而言,在現實和理想中、在道德和法則中,反覆權衡利弊,不斷計算得失,最終要拿出一個科學精準的決斷,顯然不是一件輕鬆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