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美美

前不久，小狸在網上看到一篇文章，是一位87歲的波蘭老人講述自己年輕時經歷的二戰大屠殺以及如今正經歷的新冠疫情。老人說，小時候為了躲避德軍屠殺而常年躲藏，如今新冠疫情讓他不能出門、會友、旅行以及演講，兩個事件都相當於變相把他的壽命縮短了，結論是大屠殺偷走了他的青春，而新冠疫情偷走了他的垂暮。他說到這時，小狸心中已是一凜，意識新冠對於老年人的深刻影響真的不是年輕人所能想到。而緊隨着，小狸心中又充滿感動，因為看上去如此悲傷的事情，卻一直被這位垂暮老人以一種平靜、溫暖、樂觀以及孩子氣的口吻在講述，甚至不少時候還趣味盎然。

比如當他得知自己的一個孫輩「遠在他鄉生了一個男孩兒」後，感嘆「這個孩子永遠不會認得我」。句號過後，又補一句︰「多麼大的損失。」他沒有說主語，那麼是他的損失？還是暗指是孩子的損失——損失於無法結識他這位當年的「神奇小子」，現在的「神奇爺爺」？當讀者頓一頓悟到這層含義後，不覺莞爾。

每個人只有一個身體，當其及至老境，也一定會是有尊嚴的。而最高級的尊嚴，除了不動聲色的莊重以外，就是擁有一種常人不易察覺的幽默。這是歲月賦予的獨特能力。

與波蘭老人異曲同工的，還有之前的網紅事件——日本「銀光川柳」。「川柳」是一種日本文體，由江戶時代俳諧詩人柄井川柳而來，大體類似於中國的打油詩。約從2001年開始，日本連年舉辦「銀光川柳」，就是讓年長者以川柳的形式寫出獨家的「趣味養老」感受。其結果是金句連連，如：「別這樣，睡個懶覺起來，發現家人在量我的脈搏。」再如：「終於還清了30年的房貸，然後就住進了養老院……」等等。這些自嘲，看似輕鬆，但其實都攸關生死，年輕人無力表達甚至不敢觸碰，唯有他們可以如此豁達。

據世界銀行統計，截至2019年，65歲以上老人佔全世界人口比例已超過9%。中國民政部門最新估計，全國60歲及以上老年人群將在近5年內增至3億人。怎麼養老？在全球範圍內都是個問題。目之所見，到處大談特談的都是安居養老、社區養老等常規範式，但是不是「趣味養老」也應該被提上日程？

因為除了養身，也要養心呀。甚至，心之養更甚過身之養。擁有一個有趣的靈魂，無論幾多歲，都是快樂而富足的。最後再說一則趣聞：黃宗英是名演員趙丹之妻，但在趙丹去世後，1994年，時年69歲的黃宗英又與時年81歲的馮亦代喜結良緣了。這三位都是文化名人，難免議論四起。但黃宗英處變不驚：「趙丹說過，二哥（他們對馮亦代的暱稱）是位好人……現在二哥老了，我嫁給他，算是表示『臨終關懷』吧。」

好一個「臨終關懷」。箇中趣味，堪稱經典。但願中國的老人們，都能有這樣的「趣味養老」能力傍身，則人人幸甚，「健康中國」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