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蕾舞劇《海盜》因有異國風情又有緊張情節，有別於一般浪漫式舞劇，首演後一直是受歡迎舞碼之一，最受注目為馬利斯·佩蒂巴的版本。早前，第52屆香港藝術節帶來米蘭史卡拉歌劇院芭蕾舞團的演出，由藝術總監魯格里斯根據佩蒂巴的版本改編，最新版在2023年初才首演，此版在內容和風格均有嶄新的詮釋。筆者看了首場後，發覺此版跟其他《海盜》版本最大不同是基調，無論在主角造型、場面氣氛和內容撮取以及編舞技巧展示上的選擇均有其自家的調校，看似熟悉的故事，卻帶來不同的感受。

海盜首領康拉德形象頗斯文俊朗，衣着白色為主亦乾淨整潔，副手貝班圖雖穿灰黑，也不似惡人，一班手下亦不算不修邊幅，大減海盜的豪情形象，整體更像拜倫詩集中的俠盜。女主多美娜與古兒娜大部分時間以傳統芭蕾舞裙展示舞段，更是破格，例如幕一市集內，販子蘭克登讓兩位女主(女奴)在康拉德和富商帕夏前獻舞。至於場面氣氛多以輕鬆為主，如序中販子拐去女子，或市集內要賣女奴，氣氛都較平和，康拉德與帕夏，或二人和蘭克登之間亦相安無事，甚至女奴都沒被逼或呈反抗姿態——原本頗多的矛盾衝突都被削走了。最後康拉德見帕夏買去多美娜，便強行劫走她，本來這情節可以挺刺激，但編舞不作造章，只簡單帶過。幕二、三的舞段和鋪陳亦主要以輕盈舒服的情調出現。

在內容選取上，魯格里斯趨向減去衝突和對峙場面，除以上提到幕一的場口，幕二貝班圖欲除去康拉德或幕三康拉德等扮朝聖者欲救又被劫到皇宮去的多美娜，幾夥人沒互鬥或康拉德知道貝班圖出賣他，也沒有二人激烈的打鬥。可以看出編舞盡量減去緊張氣氛和可製造的激烈場面。雄赳赳的大型群舞和男子舞或男子雙人的重型和快速舞段也都不是編舞的選擇。換過來是一段又一段較輕柔溫雅的雙女主舞段。

情節的輕重選擇，自然影響舞段的陳示，又或者可以說編舞想一改舞段的陳示，即由男性出發的較硬朗的肢體動作改為較輕盈流麗的舞姿，尤其以女舞者部分來決定以上場口的定案。而根據場刋資料，魯格里斯確欲把他的版本《海盜》引入更多法國學派的風格，強調透過精巧的線條和輕盈的跳躍來營造含蓄細致的舞步，而非以高難技巧蓋去舞段的典雅。

這方面在劇中雙女主的舞段最為突出。首先編舞大膽地以天鵝式芭蕾舞裙作為兩女主的主舞衣，令人耳目一新。繼幕一的市集後多場次皆有出現，在背景為土耳其的異國情調下，優雅的芭蕾舞裙和其幼細動作，跟熱情開放的土耳其人和鬧市場景本來格格不入，卻產生奇妙效果。編舞少有地不增強戲劇成分，反而把最有矛盾的情節輕輕帶過，把視點集中在舞者的細緻舞步上。到了幕三夢境，女群舞者拿着大花環輕舒步伐，或呈現輕快的三人女子舞，或展現雙女主輪流上場，如一幅優美的圖像，把觀眾帶進另一世界，幾乎忘記在看《海盜》。男舞者的舞段亦不以艱深或高難技巧出發，男主部分也不多表現豪邁剛強，並少有極快速的壯男動作，男女雙人舞亦少見拋接托舉。幕一市集的群舞較短小，反而一來就呈現眾要角的Solo甚至作炫技一番，但又點到即止，不令其影響故事前進，有別於一般舞作的編排。

舞團舞者外形、身高與樣子都很有優勢，是少見的吸睛，筆者看的場次由多位首席出演，水平極高，服裝、布景亦出色，而在指揮Valery Ovsyanikov率領下，韓經arte愛樂樂團亦發揮水準，尤其序或激烈段落為舞碼營造出緊湊的氛圍。

摒棄故事賦予的矛盾衝突和驚心場口及緊張氣氛，由雄性出發的故事轉換化為一個輕鬆柔和的舞碼，更多強調女子舞步的《海盜》別有一種賞心悅目的簇新感！ ◆文：鄧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