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呆呆

從前只知沿海地區的颱風破壞性極大,直到前些天經歷了一次強對流天氣。

那天白天風和日麗,我趁着太陽大好,採了開得正艷的玫瑰花,把花瓣收拾乾淨晾在後院,天黑了也沒收回屋裏,打算第二天太陽出來了再曬上一天。

晚上關好門窗坐在燈下專心趕稿的時候,就聽見客廳的玻璃門彷彿被砸了無數小石子一般,劈里啪啦地響着,回過神來走到門邊向外一看,屋外沉悶的雷聲伴着閃電,豆大的雨點被狂風裹挾着扑打在玻璃門上,地面落滿了蠶豆大小的冰雹,後面園子裏正值花期的已高至2樓的非洲芙蓉和三角梅被風吹倒在地上,連樹邊上2米多高的柵欄牆也一起坍塌下來。

天亮以後,雷暴和風雨似乎從未來過,太陽照常升起,園子裏一片狼藉,我晾曬的玫瑰花瓣散落在地下,旁邊還趴着2隻已經死去的樹蛙。於是把樹蛙和花瓣一併撿起,在非洲芙蓉樹下挖坑埋了。

剛搬進別墅住的時候是春天,我最喜歡在夜晚臨睡前,坐到樓上臥室的小陽台,被盛放的鮮花環繞着,靜靜地聽一會兒樓外此起彼伏的蛙鳴。別墅後院外有一條小河,院中有小魚池,鄰居家有大魚池,水多,青蛙自然就多,蛙聲像是漫天流動的音符,穿透整個春天的夜晚,一直蔓延到夏天。仔細聽,蛙聲是有區別的,鄰居家的大魚池裏住的應當是牛蛙,「咕呱,咕呱」地叫得總是像氣鼓鼓的小孩;住在小河裏的多是青蛙,「呱呱,呱呱」地像是在騷牠們的歌喉,樹蛙叫起來悠然自得,會「咕,呱」地拉長腔調。

蛙聲好聽,唱歌的蛙自然也是可愛的。我小的時候玩具不多,父親用木板做了小拖車給我和弟弟們,我們拿它當花轎玩娶新娘的遊戲,扮新娘的道具便是從小河邊捉回來的青蛙,將青蛙放到小拖車上,再蓋一塊紅布,牠便乖乖地一動不動了,到了孩子們喊「拜天地」的時候,牠還會「呱呱」地叫着回應。蛙雖可愛,蛙肉卻也鮮美,古今中外的吃貨們吃蛙肉的歷史已有幾百年。我不吃青蛙,是因為很小的時候到鄉下親戚家去,聽說要用我沒吃過的野味招待我們,便好奇地跑去廚房參觀,結果看到一隻大青蛙被釘在案板上,剝了皮,一身雪白的蛙肉還在扭動、顫抖,看得我也渾身發抖,哪裏還吃得下那樣的蛙肉。

長大以後住到「石屎森林」的城市裏,只能在菜市場和飯桌上見到活着的蛙和蛙肉,直到幾年前我搬進了遠郊的別墅,才又在自家院子裏見到青蛙,活生生的,自由自在的蛙們令人彷彿又回到了大自然的懷抱。不知道古時的詩人是否喜歡吃蛙肉,但他們寫過蛙聲。宋人范成大的詩中有「薄暮蛙聲連曉鬧,今年田稻十分秋」,辛棄疾的詞裏寫「稻花香裏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在古人的詩詞中,熱鬧的蛙聲與農作物的豐收是息息相關的。這便難怪了,近兩年院中的蛙聲愈來愈稀疏,今年舊曆2月尚未結束,便迎來一場罕有的雷暴天氣,我的小院即被破壞如此,更遑論小院外的那些農田。

惟願今後的春天四處蛙聲皆能更熱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