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　心

在碧土鄉南部的梅里雪山北坡下、玉曲河峽谷中，還有一個茶馬古道滇藏線上的著名驛站甲朗村。甲朗村南鄰龍西村，居住地平均海拔2,850米，也是一個高山峽谷中的世外桃源。

甲朗，也有寫作甲郎，藏語意思為「大路」「茶路」。為什麼一個深山峽谷中的藏族古寨，竟會以「大路茶路」為寨名呢？就是因為這裏古時有很多馬幫過往，馬蹄把這裏踩踏成大道。據學者考證，此處的「甲朗」，藏語也有「通往漢地和印度之地」的意思。由此證明，這個「甲朗」村不僅是當年茶馬古道上從雲南德欽進入西藏昌都的「茶道大路」和馬幫驛站，而且也是歷史上漢地（中國內地）通往印度的必經之地。

甲朗村既是滇藏茶馬古道從雲南迪慶德欽進入西藏昌都左貢的第一站，也是茶馬古道滇藏段最後的馬幫驛站，是梅里雪山北坡具有重要接待功能的馬幫驛站，一直被稱為「滇藏線上最美的馬幫驛站」。據考證，古代甲朗曾是西藏當局的一個主要通商口岸，那時是萬商雲集的地方。甲朗的馬幫主要來自雲南和四川兩省。常在茶馬古道滇藏全線上行走的主要是麗江、中甸、德欽、邦達、昌都、拉薩等地的客商，甲朗是必經之地。古道上的甲朗村常常是客商雲集，馬蹄聲聲。每隊馬幫大約有幾百到上千匹馬，運送茶葉、布匹、哈達、紅糖、食鹽等物資，當地村民用騾馬草料、柴火燃料和青稞酒等交換紅糖和茶葉等日用品。來往馬幫中有漢族、藏族和納西族等多個民族的人，因此甲朗村也是歷代民族文化交流交融之地。

甲朗歷史上有名的茶馬貿易商人叫阿慶。阿慶有六子，其中有兩個兒子隨父做生意，三人各領有一支馬隊。一個馬幫，一般情況下由老闆、馬鍋頭、廚師等組成，一般每10匹騾馬一個趕馬人。老闆和馬鍋頭有馬騎，身揹手槍，馬馱長槍，其他人走路，並人手一把刀子身揹一支長槍。甲朗村過去還有個商人叫羅布歐珠，因在拉薩大昭寺掌供金燈而出名。茶馬古道沿線較有名的商人，如邦達昌商號的人也常在甲朗宿營。邦達昌是一個源自西藏芒康的家族商號。

甲朗村現今還有一小段年久失修的茶馬古道，沿山腰而建，僅供一人一馬通行。部分路段已經塌方、損毀，如果不是路面有少量牛糞堆積，會讓人覺得早已廢棄多年。山道的下方，是長滿了杜鵑、荊棘和野草的陡峭山體。山體上有一個當年西藏反動軍隊修築的簡易堡壘，堡壘也已坍塌，碎石散落一地。據有關史料記載，1950年10月6日，解放軍發起的昌都戰役打響。南翼的解放軍雲南參戰部隊於12月8日突襲攻佔碧土，全殲梅里雪山守敵。解放碧土之戰，是昌都戰役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戰役中非常漂亮的一仗。

隨着歲月的變遷，時間的流逝，在幾千年前古人開創的茶馬古道上，傳統的茶商馬幫早已不復存在，成群結隊的馬幫身影不見了，清脆悠揚的駝鈴聲遠去了，遠古飄來的茶草香氣也消散了。但甲朗還保留着茶商馬幫的傳統生活習慣，甲朗村茶馬古道沿途的風景、當地的美食……點點滴滴還都傳承着馬幫故事。甲朗村至今還保留着馬幫，騾馬還是當地人的主要交通運輸工具。甲朗村是茶馬古道滇藏主線上迄今還使用馬為主要交通運輸工具和具有接待功能的「驛站」。雖然甲朗村通往碧土鄉政府和左貢縣城的公路都早已修通，但村民還是願意趕着馬隊到雲南迪慶州的德欽縣，進行物資買賣。

甲朗村的馬幫後代正在通過他們的努力把馬幫的歷史文化一代一代傳承着。1953年出生的村民四郎旺堆，是茶馬古道滇藏路上馬夫四郎熱登的兒子，也是本地茶馬古道文物收藏家。他繼承父親的衣缽，從事蟲草、松茸、土特產等生意，做得風風火火，家裏的殷實程度在村裏數一數二。為了收藏茶馬古道文物，四郎旺堆走村串戶，用了數十年時間，花費了數十萬元人民幣。他在村裏和左貢縣城各建了一處展示茶馬古道文物的「家庭展廳」。村裏的茶馬文化「家庭展廳」，設在他家三樓廳堂裏。展示有馬鞍、馬飾等騾馬用品；木碗、皮質糌粑口袋等馬幫生活用品；弓箭、弓弩等馬隊防身器械。與馬幫有關的物品，幾乎一應俱全。他的夙願是要建立一個茶馬古道文化博物館。

四郎旺堆鍾情於茶馬古道上的文物收藏，源自於父親四郎熱登就是昔日茶商馬幫中的一員。在四郎旺堆的記憶裏，他父親反覆多次對他講過的茶商馬幫故事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四郎旺堆的父親四郎熱登跟隨茶商馬幫，曾攜帶高原上的羊毛、麝香、蟲草等物資，去過大理下關運輸滇茶進藏。昔日的茶商馬幫去大理下關，在橫斷山脈腹地穿行，每一趟至少需要60餘天的時間。除此之外，他父親還跟馬幫販賣煙草、木碗、白酒等物資，足跡最遠到過印度。四郎旺堆小時候吃過父親千辛萬苦從雲南販運到甲朗的糖果、米飯等，這些物資那時候在雪域高原很難吃到。隨着現代公路的修築，茶馬古道逐漸退出歷史舞台。茶商馬幫的身影雖然已經消失了70餘年，但四郎旺堆對父輩的冒險之旅依然非常神往。他最崇尚的是昔日父輩們身上的勇氣和膽略。他們在崇山峻嶺中奔波謀生，都具備非凡的智慧和膽略。2021年，甲朗村裏最後一位馬幫的馬夫赤列逝世，四郎旺堆十分傷感。他多年一直在向赤列前輩請教，詢問父輩昔日經商的路線和馬幫軼事。四郎旺堆認為，馬幫文化體現了世代延續的埋頭苦幹、任勞任怨的勤勉精神，互幫互助、團結一致的團隊精神和說到做到、絕無虛言的守信精神。這些精神應該是經商恪守的鐵律。

甲朗村也是通往梅里雪山的必經之路，是從梅里雪山北坡觀覽卡瓦博格峰的絕佳之地，因而是朝山拜佛信眾和外來驢友雲集的地方。在群山的庇護下，被茂盛植被覆蓋的甲朗，成為一個天然「氧氣艙」。在甲朗村，不僅能夠充分感受生態的美好，而且可以在這裏領略茶馬古道文化的精髓，感受到歷代民族團結交往交融的氛圍，品嘗到最道地的藏餐和茶馬古道特色美食。每年都有成千上萬的信眾和遊客途經甲朗，古老的馬幫驛站在新時代依然煥發勃勃生機，呈現出另一番欣欣向榮。甲朗村的村民正在通過他們的努力把馬幫的歷史文化一代一代傳承着……

在甲朗村，時不時會遇到村民趕着一群騾馬經過，撒下一路鈴聲。村民放開嗓門盡情吆喝。鈴聲和吆喝聲，放飛了遊人的思緒，讓遊人依稀可以穿越時光隧道，一瞥當年茶商馬幫的風采。千年的茶馬古道、千年的馬蹄聲聲，在人們記憶深處書寫遙遠的故事。曾經熙熙攘攘的古道，曾經絡繹不絕的商賈，牽着時光的手，都化為千年一嘆，被陳列在村民四郎旺堆家的家庭展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