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呆呆

因患了重感冒,我這個「酒鬼」已經好些日滴酒未沾。

趁陰雨天在家整理酒櫃,翻出一瓶被遺忘在櫃子深處的黃皮果酒,打開蓋子,嗅到酒瓶裏飄出的酸酸甜甜的果香味,想起周作人先生文章中的句子:「我們看夕陽,看秋河,看花,聽雨,聞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飽的點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雖是無用的裝點,而且是愈精煉愈好。可憐現在的中國生活,卻是極端地乾燥粗鄙。」竟不自覺地勾起了心底的酒癮來,也趁機有了小酌的借口。

黃皮酒是老家在雲浮市郁南縣的女友送的,郁南是有名的黃皮之鄉,女友在自家果園種了不少,郁南雞心黃皮皮薄肉厚,酸甜多汁,吃不完的,女友都用高度的米酒泡了,放到第二年,飲之,香氣誘人,清甜可口。我一向青睞小粒的水果,黃皮自然也不例外,是我愛吃的水果之一。

黃皮果肉清甜,但果皮有些微的酸苦,廣東民間諺語「飢食荔枝,飽食黃皮」道出了黃皮行氣消食的藥用價值,它的藥用價值大部分都在果皮裏,因此愛喝酒的將黃皮連皮帶肉地泡酒,不喝酒的用它泡水加糖喝,便可以忽略它的苦味,若是不怕麻煩的,把黃皮果熬成果醬,或是加上甘草、陳皮和蜂蜜一起醃漬,吃起來口感不錯,清熱潤肺、止咳平喘的效果更是能夠翻倍。

高州黃皮與郁南黃皮齊名,父親前些年到高州朋友家去玩,朋友家也種了很多黃皮樹,父親「食過返尋味」,便問朋友討了一棵樹苗帶回家種在自己的院子裏。等到那棵黃皮樹好不容易長大,結的果子卻是稀稀拉拉,果肉也是酸酸澀澀的難以下嚥,和父親在高州吃過的完全不是一個味道,想必是因為換了水土,成了「南橘北枳」的緣故。

父親種的黃皮樹變成雞肋,在他的「食之無味,棄之不捨」中愈長愈大。果子雖不好吃,父親覺得每年春天開花時看一看那一樹開得密密麻麻的花、聞一聞那幽幽四散的花香也是好的。結果,年復一年,父親的黃皮樹上除了不好吃的果子,居然長出了不少寄生枝,這下父親的黃皮樹就變雞肋為寶貝了,待那些寄生枝長大,剪下來曬乾扔進酒罈子,父親的酒櫃裏便又多了幾壇養生的藥酒。

我搬到現在的別墅住的時候,妹妹也送了我一棵從普寧鄉下挖來的黃皮樹苗,我將它種在前院,樹苗雖小,但是第二年就結了好幾串果子,大抵是因為離它的故土不遠,果子熟時吃起來很是清甜,只可惜數量太少,想要用來泡酒是遠遠不夠的。不過,樹總會長大的,耐心地等上幾年,也很好。

如今還有女友送的黃皮酒,斟一杯,唸着周作人的句子輕啜淺呷,生活也就有了「精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