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君度

中國文人歷來都有雅集的習慣。文士風流，一群好友，約聚一起，品茗賦詩，把酒吟唱，或觀賞書畫，或即席揮毫，如王羲之的《蘭亭雅集》、王晉卿的《西園雅集》等等，都是名留青史的文人雅集。

本文要說的則是另一種完全不同的雅集，即書畫題跋，這種雅集可以稱作「紙上雅集」。「紙上雅集」不止是書畫鑒賞，更是一種創作活動。這些鑒賞者往往彼此素未謀面，甚至還有彼此時隔百年、地隔千里，但他們在各自獨立地面對同一件作品進行鑒賞時，因有所感悟而創作了詩文，這些都是通過題跋的形式，集聚於同一件作品之上的。因而，「紙上雅集」可以說是中國古代所特有的品鑒作品的方式，它能跨越時空，自由地與古人吟詩唱和，不同世代的人都可以借留在畫卷上的題跋而與前人「同處一卷」，這種壓縮歷史長河於一卷軸的舉動，承載着中國千百年來文人士大夫的理想。

清代松江文人改琦的《紅樓夢圖詠》，一圖一詠，是典型的「紙上雅集」模式，《紅樓夢圖詠》共繪製了通靈寶玉石絳珠仙草、警幻仙子、黛玉、寶釵、元春、探春、惜春、史湘雲、妙玉、王熙鳳、迎春……寶玉等50幅，其中有55人。如前所說，先後為畫冊題詞賦詩者三十有四，每圖一至三題，共得75詠。或詩或詞，或一題或二題三題不等。

湖南省博物館藏的《蘭亭序》是次神龍本一等的唐摹本。有6人題跋：分別是孫星衍、賀天均、梁章鉅、王澍、顧蓴和韓崇。他們在不同時期和地點對《蘭亭集序》題跋和評價。這些題跋反映了《蘭亭集序》在不同時期和地點的影響和價值。這些題跋也展示了清代文人的審美情趣和交遊風貌。

孫星衍的跋釋文描述了他在嘉慶年間見到錢學史樾所藏的唐撫蘭亭墨跡，並稱其筆法生動，是稀世之寶。賀天均的跋釋文提到他在四川簡陽見過褚臨摹的蘭亭真跡，並稱其為希代之寶。梁章鉅的跋釋文描述了他新購得米跋黃絹本《褚臨蘭亭》時的心情，並認為褚臨在當時所摹不止一次，使他在用筆方面顯得錯落有致。王澍的跋釋文認為這件作品鋒稜頗露的特點不如米跋本之精腴，觀者自能辨之。顧蓴的跋釋文稱讚此卷虛和中自饒古拙之趣，宋元諸大家不能追步。韓崇的跋釋文描述他在褚模禊敘真跡上題識，感嘆其圓轉如意中寓沉厚淵穆之象。

「紙上雅集」今已絕跡，可惜！